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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破城 [精校出版] (未名苏苏)



“我倒想问问你是有多蠢!”制片主任冲王小毛吼,“还不快去换一个!”

“是、是,我马上去换。”王小毛低头哈腰,提了蛋糕就要走。

“哎,算了算了,吃吧。”费导说着,释然一笑,揭开盒子,把蛋糕切开。

见费导笑了,大家才松口气,也跟着笑起来。蛋糕吃到嘴里,都夸味道正宗。小镇的蛋糕师傅,没文化归没文化,手艺还是不错的。

金副导演自觉地掏出一百块钱交给王小毛,笑说:“谁让我没管住自己的嘴,今儿这奇葩蛋糕算我请客了。”

这场闹剧让每个人都开怀一笑。梦非跟着大家一起笑,笑过了,心中的悲苦与伤感却没有减少一分。浮在生活的表面嘻嘻哈哈多么容易。可嘻哈过后,又要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寂寞与失望?

看看席正修,他也在笑,多么难得的笑容。可谁又能猜到他的心事?他的笑脸后面,又是怎样的纠结,怎样的自绝?

晚上,制片人请主创人员去镇上喝酒吃烤肉,算是为费导庆祝生日的第二场。喝酒、烤肉,梦非一听就不想去,推说身体不适。费导却不答应,半开玩笑地说:“非非也算我半个闺女了,老爹生日怎能缺席?再说剧组都快散了,跟大伙儿聚聚吧,聚一次少一次了。”

小镇上的烧烤铺狭窄拥挤,方木桌、木条凳,光裸的电灯泡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油腻腻的昏黄灯光洒满桌子。

但是生意却很好,每一桌都坐满,非常喧闹。桌与桌间距小,邻桌又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喝酒、碰杯、抽烟、骂脏话,动静就在身旁。

梦非被夹在其中,非常不自在,却又不好说什么。

和她同坐一条凳子的是席正修。见她窘迫,他往里让了让,腾出空间让她坐过来。但梦非视而不见,一动不动。

这些天来,两人已经疏远了。她倔强过,执着过,卑微地等待过,没有任何结果。她觉得羞耻并难过。所以此时,她赌着气,隔空着并不坐过去。她故意对他不理不睬,宁可挨着吵闹且危险的陌生人,也不愿靠近他。

她记得那句诗:痴情将女人拖入深渊。

她不想独自坠入那黑暗深渊,而他只袖手旁观。

她知道自己是在较劲,与他,也与她自己。此刻他们卸了妆,回归现实。他不是将军,她不是公主,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什么都不存在。既如此,又何须暧昧,或者客套的关怀?

食物上桌,大把的烤羊肉串,沾上辣椒粉和孜然粉,大杯的啤酒。

七八个人吃得热火朝天,个个举杯豪饮。大家祝费导寿比南山,事业飞黄腾达。费导笑笑,拍拍席正修的肩说“三十而立”,又拍拍金副导演的肩说“四十不惑”,又拍拍自己胸口说“五十知天命”。他笑着调侃,“我这个岁数,知天命啦,不求什么寿比南山、飞黄腾达。倒是你们啊,该立的要立,该不惑的,也好不惑啦。”最后费导轻拍梦非的肩,说:“至于咱小非非,正值豆蔻年华好时光啊。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大家都说费导太幽默了。众人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梦非不喝酒,不吃烤肉,也不说什么话,只一个人闷闷地吃着撒了少量胡椒粉的烤茄子。她是整个店堂里唯一的女性,时而有人朝她打量。的确,这样一个柔弱而沉默的女孩子,坐在一群匪里匪气的大男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个被拖上贼船却尚未真正入行的女匪,很诡异,也很刺激。

她垂着眼睛,封闭着自己,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全都系在了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就坐在她旁边。

席正修一直沉默地喝酒,似乎喝了很多很多。他是个不会喝醉的人,那么清醒,那么冷酷,仿佛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让人如何交心?

哪怕只为她醉一次呢?她偷偷地看他。

她认为他们还没有真正和解,所以不想与他有目光交流,只在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时,才偷偷看他一眼。

他仍是一身黑衣,虽然穿着牛仔裤,却比身披铠甲更显得英武。

他吃得很少,不说话,沉着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永远不会为她醉的,她绝望地想着。

“非非怎么了?脸色这么坏。”费导看出她的异样。

“没什么,挺好。”她胡乱应付着。

“真的不舒服吗?要不我们早些撤?”

“没事……”

他们正说着,邻桌忽然起了动静。

几名男子喝多了,一言不合便拍桌子动武。有人猛地砸碎啤酒瓶朝对面的人掷去,大块碎玻璃飞溅过来。

电光石火间,席正修猛地将梦非拉入怀中,俯身将她护在身下。

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如冰雹砸落。现场惊叫一片。

待一切平息,他松开她。她抬起头,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他的脸被一块碎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渗血。

现场的人无不唏嘘。店堂内一时间乱作一团,有数人受伤,有人救急,有人报警,有人劝架,有人起哄闹事。

梦非却呆着,怔怔地望着席正修。原来他缄默不言,自斟自饮,心神却一直在她身上。在那危险降临的一瞬间,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先保护她。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为她遮挡碎玻璃的袭击。若没有他的及时保护,被划伤的人就是她。他为她舍己。

费导等人都在关心席正修的伤情,又有人张罗着处理纠纷,一时热闹,便也无人觉出那一瞬间两人之间异常的张力。

好在伤口并不深,席正修淡淡劝众人不必多事,早早离开是非之地为上。

于是一行人离开烧烤铺,开车回宾馆。

回程的车上,梦非坐在席正修身边。她心中仍不平静,转脸看他,却见他倚窗合目,似乎已经睡着。

她望着他安静的侧脸,真希望这一刻他是醉了。但她知道他没有。

他一动不动,脸上的伤口在微微渗血。她想要探手触摸,但忍住了。

她一遍遍回想着他将她搂入怀中的那一刻,四围飞散着尖锐的玻璃碎屑,而他宽阔的胸怀是温暖的、坚实的、安全的。

她又想起那天,他们最后一次私下交流,他在树林中对她说的话——当一个问题需要从伦理立场去考虑有罪还是无罪的时候,考虑本身已是犯罪。

她想她终于能够明白他的用心、他的苦楚。

他所说的或许都是对的,他的选择也是理性而明智的。

但他该不该对彼此这么狠?某些不可触犯的条例,真的比两人真实的心意和感受更重要吗?他的心如此洁净,却也如此刚硬。他竟可以这样坚定、自律,宁可承受痛苦,也不愿破坏原则?

她觉得自己或许理解了他,理解了他内心最深邃的痛苦与诉求,也理解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真相。

这样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子对待爱的方式,或许正和一个青春期少女对待爱的方式有着某种相似之处——无声、压抑,却非常强烈。

12

她曾说,爱一个人,并且得到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他问她,那么爱一个人,却失去了这个人,是什么?

她愣着,心想,这应该是世上最悲惨的事情了。

他微笑说,那是世上其次幸福的事情。因为,能够遇上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已经很难得;能够倾其所有去爱一个人,已经很幸福。

夕颜死后第三天,席正修收到一封书信。

淡绿色的信封,静静躺在家门口的信箱内。寄件日期是夕颜跳楼的那一天。她在自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寄出这封信。

夕颜在信中对他说,一切皆因虚妄而起。年少时相恋,一起走过迷惘时光,历经考验,然后终于一起长大,以为从此就是一生一世。却不料世事艰难,前路迷茫。她太害怕失去他,所以贪恋执着,妄图与他时时厮守。她一心想要得到那个保送名额,与他进入同一所大学。她为此不惜付出代价,却不知这代价原来如此巨大。

她说,世人的目光或者肉体的伤害,都不算什么,我已经熬过,也能够一直熬下去。最让我感到绝望的是这辈子再也无法和你在一起。

我不允许这样一个自己再和你在一起。由此,我不想再面对任何一个没有你的明天。

他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泪意涌上眼眶。

信纸上有潮湿的痕迹,又有褶皱,想必是她写信时落下的泪水。

他将信纸折拢,闭上眼睛,把纸张放到鼻下,深深吸气。浅蓝色的信纸上有淡淡清香。她的泪水还没有干,她人却已不在这世上。

他已清楚是谁对夕颜犯下罪行,为了一个保送名额,她不知多少次走进校长办公室,向校长苦苦请求。

她本以为这是她能够承受的代价,却不料命运多舛,世情如此险恶。他对着自己无声而凄苦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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