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城二字,叫江夏初修炼三已久旧的千里城墙在眸中溃不成军,沉沉浮浮全是错乱惶恐的碎片。
“没有一点办法?”除非黄土白骨,她绝不妥协那人,“除非违约。”嘴角再无一丝笑意,好听妖异的嗓音竟沉凝暗哑至此,“这种打算最好不要有,先不说违约金,你要是在这个时候违约了,这条路就算走到头了。”
江夏初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但是总是有舍有得的,与其继续那生不如死的纠葛,什么就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脸上微微释然,她竟是轻描淡写地说:“如果非要如此的话——”
江夏初话音还未落,猝不及防,叶在夕沉声何止:“江夏初。”似乎察觉到言辞过于偏激,他放软几分,“理由呢?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
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她也一样,三年,总隔着一层不能捅破的纸。
“哪有什么理由。”她淡淡浅笑,凄寒像寂寞的雪。
叶在夕冷笑,水墨画般无痕的面庞爬上一点失落:“江夏初,你当我傻子啊。”
叶在夕突然想笑,真的觉得可笑:是啊,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惊心导演了这一出好戏,所有准备就绪之时,却想喊停了,他想,大概是剧本写了三年之久,他这个导演一时无法抽身吧,的确是个傻子。
“回去吧,快三点了。”她只是这样说,连眸光都不曾抬起,移动,望着手里的茶杯。
一个不愿意诚实的人,一个不屑撒谎的人,却总是要选择这样拙劣的推拒方法。
他苦笑,一张叫人叹为观止的俊脸,居然像笼了一层寒雾,倒真不像他了:“每次用这一套不觉得厌烦吗?掐好时间,转移话题,用完就丢。”一笑,一颦,又是另一番风情,“没良心的女人。”
还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妖孽,所以,人都有许多许多的面具。
“回去吧。”将苦涩的茶一饮而尽,她不皱眉头,茶水亦如清水,眼波也亦如清水。
“又是这一句。”叶在夕并无动作,长腿依旧打在木椅上,懒散没个收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江夏初,可别觉得可以这么容易就甩了我这个糟糠战友,你还欠我两年的曲子呢。”
“知道了,林浅清该等急了吧。”
又是林倾妍,弄得他们好像真有什么似的,莫名其妙!他霍得跳起来:“丫的,我真是欠抽。”拿了墨镜,还‘不经意’将茶水洒了一桌,恶狠狠丢了一句话,“你更欠抽。”
转身,只见阳光下一抹红影远了。
江夏初笑笑,又沏了一壶苦茶,更苦了几分,却也比不过唇间苦涩。
第一卷前尘方恨少 第八章:梦魇
江夏初笑笑,又沏了一壶苦茶,更苦了几分,却也比不过唇间苦涩。
这个花季,还是夏天,她还是她,只是一睁眼便是凋落,罂粟花的季节,她再也学不会绽放了。
这天晚上,江夏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不过来,其实也不是梦。
一轮冷月高悬,星光如辉,碎了一地的冰冷。杏黄的月光如同调皮的小孩般跳跃着,吻遍梦里的女孩,笼在迷蒙下,她安静的容颜映白了月色。
不经意间,唇角扬起一抹浅莞。很多年了,她没有如此笑过了。梦的伊始,很美很美。
是梦里吗?就当是吧,她恋上了梦里的感觉,竟贪心地不想醒了。
天,很蓝。那是个金黄色的海洋啊,暖暖的的斜阳碎在油菜花田。风拂过,黄色的花絮肆意弥散,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伴着伶仃的嬉戏,在油菜花的田间。
黄色的花朵上,印上了女孩笑靥如花的脸颊,绯红像天边偷来的云彩。
小径,弯弯曲曲的,那里坐着的人儿啊,仰着头迎着光的方向。
女孩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偶尔拂过身旁的男孩,他转过头,看着女孩如栀子花般纯纯的笑,然后,他也笑了。
“谦成,我要念你念的高中。”女孩忽而转过头,半明半暗的夕阳打在她的侧脸上,却鲜活了女孩认真的表情。
“嗯。”轻轻点头,男孩伸出手,将女孩的发拢到耳际。
“谦成,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要陪我来看油菜花。”女孩挽着男孩的手,痴缠着不肯松手,嫣然笑颜晃了谁的眼。
男孩宠溺地牵起女孩的手,似乎男孩寡言,只是淡淡答:“嗯。”
“谦成,明年不够,我要许多许多年。”
“嗯。”
“谦成,夕阳好看。”女孩顿了顿,些许羞涩,声音轻柔,“我也好看。”
“嗯。”男孩看着女孩的侧脸,一直一直,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夕阳。
“谦成,……”
“嗯。”
“谦成,……”
“嗯。”
……
十五六岁的无邪里,都说花季的女孩,有很多个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男孩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西边的云彩微微暗了。女孩说累了。
“谦成,你背我。”女孩站在夕阳下,裙摆下的手张开,笑得肆意。
“嗯。”
小径里,男孩背上的女孩满足地笑开了,梨涡浅浅,盛了一个季节的馨香。
“夏初。”男孩轻轻地唤了一句,轻柔地像这春季的风。他走得很缓,看得出些许小心翼翼。
“嗯。”女孩小声应了一句,兴许是累了,女孩半眯着眼。
“夏初。”男孩不厌其烦般,再喃了一句。
“嗯。”女孩懒懒应着。
“夏初。”
“嗯。”
……
“夏初。”寡言的男孩如斯反复地念着女孩的名字。
“你叫了很多遍了。”
“我怕有一天,我叫夏初的时候,没有人应。”男孩抿着唇角,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年少时的心事。
“傻瓜,我会一直赖在季家,一直赖着你。”
“好。”
然后,男孩笑了,背上的女孩不知不觉睡着了,花还在继续纷飞,在那个春天的油菜花田。
梦还在继续,月亮看见了,梦里的她笑了。
梦还在继续,十五六岁的他们学会了愁思。
宽大的铁栏,横在女孩与男孩中间,隔出伸手无法触及的距离。
“夏初,一定要走吗?”男孩凝着女孩,深深的眼里似乎有些星点。
女孩抿着唇,很用力,泛着红色,为难极了:“我也不想走,我舍不得季爸爸,季妈妈,小黄……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女孩呶呶地唤了一句,“谦成。”
女孩点点泪花盈于睫,很伤心,却还不忘她的宠物狗小黄。
“那就别走。”男孩近乎祈求一般。
“可是姐姐病了。”
男孩微低着头,须臾,再抬头,似乎眼里多了一份不属于他年纪的坚定:“你还会回来吗?”
女孩点头如捣蒜:“会的,我们约定过的,我会一直赖着你的。”
“那好,我等着你。”
“我不会走远,你也要等在原地。”
“好,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拉钩。”女孩伸出嫩白的手指,眼眶中泪儿汪汪。
男孩伸手,不求一百年不变,只求在彼此存在的年华里,不渝。
还是夕阳西下,女孩与男孩约定,一个会回来,一个会等,约定太美,只是现实最爱支离破碎。
月亮啊,曾经的女孩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你记得吗?那么美丽的约定,就算在梦里也不能实现吗?
美丽的梦啊,何时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了,然后阴翳慢慢爬上了她的眉间,一点一点消散她的小小的幸福。
闭着眼,那张容颜还是那样清晰,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个男人,她不知道,其实那是第二次。
那时的她还懵懵懂懂,不懂得害怕,不懂得人心藏得很深很深,她只看到了那个很俊逸的男人,很年轻,而且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手,记忆中,女孩只见过一次这样好看的手。
女孩似乎有些怯生生,这个奢华的大房子,这个冷漠的男人都让她很无措。她点点头,还有些疏离:“你好。”
男人似乎沉吟了很久,他很高,半蹲在女孩面前,双眼影沉沉,对着女孩:“夏初,夏初……”
男人呢喃着女孩的名字,俊颜之上沉淀着仿若与生俱来的深沉。女孩看不懂男人的情绪,只知道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她有微微怯意,小声地应着:“嗯,我叫夏初。”
男人抬起手,拂过女孩的后脑勺,女孩怯懦地退了一小步。男人的手悬在空中,声音沉沉的,似乎很重:“那年你才十一岁。”
那个雪天,有个十一岁的女孩,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却忘记了。
女孩不理解男人的话,眼里雾霭重重,倾斜着脑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