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失,眼底燃烧起了仇恨的火焰。
温良的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岁的男孩儿,到底江景深和江景予做了什么,才能把这样一个孩子,逼仄到了如此的地步!
温良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人性的善和恶在从前的她看来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才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江景深……怎么也不能说是个好人的江景深,就是爱上了。
然而,现在的她还能继续自欺欺人吗?总有些人会因为一些人自私的举止而痛不欲生,善恶终有报,因果总是在轮回着。
这个二十岁的孩子因为他们的错误而背负着这样的仇恨,甚至已经准备赌上自己和别人的一生了。
年轻男孩并没有看她,另外一个男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帮他点燃了一支烟,黑夜中的那一点光亮一闪一闪的,她的心头竟然有些弥漫上了一层不知所谓的悲伤。
“都是学生……怎么能做这样赌上前途的事情?……别毁掉自己的人生……”温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的越多,以自己现在人质类似的身份未免显得可笑,不说,却总莫名其妙的放不下那个转身时候寂寥的背影。
年轻男孩四肢修长,在黑暗中懒懒散散的坐着,隐匿着自己的表情,淡淡说了句:“他们的人生吗?是我救下的,所以随意我挥霍。”
其他人皆乱七八糟的应和着,另一个黄头发的男孩甚至踢了踢温良道:“你这大妈懂什么,我们都是过命的兄弟,谈这些还伤感情!”
那男孩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做声,也不躲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旷的墓地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乍暖还寒的春夜里只有四处肆虐的冷风在吹拂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温良看着年轻人渐渐焦躁起来的步伐,便好心劝告道:“你至少放了她吧,她还那么小……”
男孩冷笑:“放了她我拿谁威胁江景予?你吗?”言语间的鄙视暴露无疑。
温良叹息,要是真能威胁得来,这傻丫头估计会开心的跳起来。
只是,怎么可能!
“不止江景予,江景深也不会来的,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但温良清楚的知道,他会来,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笃定过那个人的深情。只是……最好别来。
心间默默念着,牙齿咬着唇,险些沁出了血。
到了现在,就是她自己,也都搞不懂自己复杂的心思了。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受惊吓的能力愈合的好的没话说,宁儿歪倒在她怀里,脸蛋上还挂着未曾干涸的泪珠。竟然在这种又冷又累的环境下,睡着了。
年轻人依然没有搭理她,似乎觉得这个女人居然悲哀到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看样子是已经不想和她浪费口水了。
反倒是另外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男孩将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狠狠踩灭,痛恨的程度仿佛这次收拾的是他自己的仇人:“哥,你放心,今天一定将那两个家伙都收拾了。”
温良想,那两兄弟要是这么容易栽在一帮学生手里,恐怕轮不到他们动手早就死了。
那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之所以没有人能成功,是因为没有人比我更聪明,能找到他们的软肋。还有,你好歹也是个明星,别老是把自己的表情摆在脸上行不行?”
温良尴尬的缩了缩身子。
男孩讽刺完她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缓缓吐出了一口烟圈,烟雾在黑暗中朦胧升腾。
冰冷的声音融化在了空气中。
“他……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高级轿车打着照明灯,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众人面前。
年轻人唇角终于露出了晏晏笑意。
温良在那片刺目的灯光中,看到了那个身材修修长长的男人,一只脚迈了下来,面色冰寒似铁。
“把人放了。”年轻男孩没有理会他的脸色,反而轻快的吹了一声口哨道:“第一次见面呢,姐夫?”
江景深皱了皱他的眉头,因为距离远,没有听清楚男孩对他奇怪的称呼,反倒是身边的温良被那一声姐夫雷得外焦里嫩。
是……江景深妻子的……弟弟吗?怎么可能……当初江景予逼着她时候都说了是为了让他结婚,后来她离开了……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发生了什么吗?
尽管已经对江景深没有爱情了,还是叹了口气,这家伙,从来都这么渣啊。
满脑子的问号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见江景深被另外两个男生死死的按住,男孩一枪砸在了他的肩窝处,直到把人痛得死死横着跪在了地上。
“啧啧,江景深……你不是很厉害吗?当初不是让我姐姐疼的死去活来的么?现在到了你自己,栽在老子的手上,看你有多能耐!”
江景深没有答话,反倒是将目光转向温良,看见她似乎除了头发凌乱些,受到了不小惊吓,其他的没什么事情,这才松了口气,将深邃的眼睛转向了男孩儿:“你手里有那两个人在,爷今认栽了,但是过了今晚,你可得做好给自己收拾尸体的准备!”
分明濒临绝境却丝毫不显得狼狈的俊美男人声音低沉,那双深邃瞳眸之中凝结着寒彻入骨的冰花。
“江公子就是江公子啊,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嘴硬,我们这种学生的命估计在您眼里一文不值吧?不过,临死前能拉着您这条香喷喷的命陪葬,倒也是稳赚不赔了,不是吗?”
尽管知道这样做很不合时宜,温良还是被那孩子那句“香喷喷”给雷到了,顿时笑出了声,被男孩恼火的命人将嘴巴堵住了。
当然,现在她总体的情绪还是沉重而悲伤的,尤其是再看到男孩们对江景深做了什么之后,那样的心情,简直在心里溶解到了极致!
那男孩眼神发狠,一脚猛的踹在了江景深的身上,温良的心跟着猛跳了一下,那一脚下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那个人,最脆弱的胃啊……
怎么能经受的住!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年轻男孩们手里握着胳膊一般粗细的棍棒,死命就往江景深身上招呼!
每一棍都能带起呼呼的风声!
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分明是痛到了极致,却咬紧牙关就连一句呻吟都没有发出!
空旷的墓地里,只有着棍棒接触人体的闷响声!
江景深……
痛就喊出来啊……
不要总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身边看着的人是温良,不是别人啊……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哭喊着,被堵住的嘴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数着那乱七八糟的棒击声,落了满眼睛泪花!
宁儿早已经醒来,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骇的瞬间哑了嗓子,温良死死捂着孩子的眼睛!
乖孩子……不要看……
他是那么骄傲的人……
一直,到那些棍棒都沾满了血,地上的人除了脸之外已经没有一丝完整的地方,那些男孩们这才住了手。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江景深……昏迷过去了吗……
江景深……你说句话……
你在想什么呢……
年轻男孩扔下了棍棒,将江景深从地上提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唇角勾起了奇异的笑意:“呐,我无缘的姐夫,再见。”
江景深低垂着的手臂,在腰间扎枪的地方动了动,眼看一场枪战就要一触即发。
然而这一刻谁都没有想象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因为年纪小而被所有人忽略掉的孩子,她从已经被那枪口即将带来的死亡而弄到濒临崩溃的温良怀中逃了出来一一她的手虽然是被绑在身后的,脚却还能动,不想温良连脚都被捆的严严实实。
那孩子直直冲了过去,用头撞开了枪口,与此同时,两把枪的子弹同时出膛!
空气里只剩下了温良的尖叫声!
一颗炸在了离江景深不过两公分的地方,另一颗,却打进了宁儿的腹部!
那年轻男孩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因为一个丫头儿偏离了射程的手!
他手指动了动,终于将满身是血的姑娘提了起来,拿着手枪拍了拍宁儿雪一样苍白的脸蛋儿:“你这丫头找死呢!”
小丫头虽然害怕,一双眼睛却如同月光一样明亮:“不许……伤害他弟弟……他会伤心的……”
那年轻男孩眼睛在她的身上大概定格了三秒钟,突然道:“江景予没来,知道为什么吗?”
“傻姑娘,意思就是,你之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是我失算了呢。”
有些道理,就算别人不说,她也明白的,只是就算这样,连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都不留给她吗?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双大眼眨呀眨,终于落下了大串泪珠来。
江大哥……没有来……
不像那个姐姐的江景深……
心脏,好疼呢……
耳畔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你唯一失算的,是不该动不能动的人。”
年轻男孩愕然抬头,见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一身军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