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切,林薇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做过什么,只是冷眼旁观着。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世态炎凉,这种跟红顶白的事情,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倒有了些别样的收获。有些曾经跟她走得很近的人很快换了面孔,甚至于她的直接下属也在暗地理互相较劲,就等着她走人,好取而代之。也只有像丁丁那种,刚刚入职,又不太精明的,还像没事儿人一样,一心一意跟着她混。
说回陈效那一边,却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决定另外聘用秘书之后,人事部搜罗了不少人供他挑选,搞得跟选妃一样。最开始用的是一个很伶俐的姑娘,原本是市场部的部门助理,工作经验也算丰富,可才呆了一个多月就被辞退了,公开的原因是挪用公司信用卡给自己买东西,实际原因可能更加不堪。人事部对此讳莫如深,林薇也觉得与己无关,懒得去问。然后又换成一个刚毕业的女生,但也做不了多久就嫌辛苦辞职了。
这样一折腾,陈效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苦了林薇。因为前一个秘书是非正常离职,后面那个又一点工作经验都无,短短几个月,她光是交接就做了两回,新人有什么不懂不会的,还是要她这个旧人去教。她隔三差五的被叫到CEO办公室去,陈效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要是正好遇见了,两个人还是会互相打招呼,甚至说上几句话。回想起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放在他们身上,却总有点怪。尤其是那张L型的办公桌,她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些什么,觉得物是人非,异常的讽刺。
那一阵,在CEO办公室,林薇还遇到过一个人。那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在工作日穿着牛仔裤,明显不是公司里的人。中年人来找陈效,跟他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聊了几句就走了,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林薇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回想,才记起来是庄伯宁事务所的调查员。当年在广州,陈效因为非法持枪被拘留,她去律所找庄律师,曾经见过那个人几次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调查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猜想陈效大概又要有什么动作了。回想那场绑架案,虽然她和千羽最终都安然无恙,但王俊死了,而且还死得很是蹊跷。她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事实上陈效可能始终未曾放手,一直在查下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最恨的就是这个,既是因为他总是走在一线钢丝上,也是因为她自己,心总是悬在那里,无论他到何处都紧紧跟随着,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她想不到还能做什么,先找丁丁谈了一次,又去找人事部,推荐丁丁去顶CEO秘书的位子。
陈效身边需要一个牢靠的人——她自以为这想法很单纯,她只是要他好好的,可别人却未必这样想,外面各种不堪的揣测就不说了,就连陈效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林薇向人事部推荐丁丁的时候,陈效还在香港出差,几天之后飞回上海,就召她去觐见。林薇接到电话就上了三十八楼,走进CEO办公室,就往陈效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只是一种习惯,也没多想什么合适不合适。陈效也够直接,把几张纸往桌上一扔。她看了一眼,正是丁丁的简历和人事部初次面试的评价表。
“你推荐了一个人给我?”他明知故问。
“是啊,”她点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男的?”他又问,脸上似乎带着点笑。
她觉得那笑别有用心,就不紧不慢的解释了几句:“他跟着我一年多,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他反问,笑意更浓。
她看见他笑就觉得心烦,说话却前言不搭后语起来:“当然,这只是我觉得,到底用不用,还是得你自己考虑。”
他点点头,对她说:“那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起身就走,情绪恶劣的离开三十八楼,心想自己真叫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外面闲话都传成什么样了,还一心想着要给他找一个可靠的人,现在倒好,人家并不领情,就这么把她打发走了。
晚上,她又加班,回到住的地方已经九点多了。
她用着一个钟点工,每天傍晚来一下,替她打扫房间,再做一顿饭。她下班晚,等她到家,饭菜总是已经冷了,她倒也无所谓,搁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这一天也是一样的,横竖只有她一个人,碗碟也懒得拿出来,就那么站着,端着碗在厨房里吃。
厨房朝北,从水槽上的窗口看出去,正好是对面那幢楼的客厅和卧室。那就是一般的住宅区,大都是普通住家,这个钟点,人都回来了,每个窗口都亮着灯,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与她这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反差鲜明。
等差不多吃完了,她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钟点工,可又想不出来这么老晚的,那个苏州阿姨再回来做什么。她端着碗出去看,才出了厨房的门,就看见陈效正从外面进来。他还是全副正装打扮,大约是刚下班,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是你啊?”
他笑了笑答:“你这儿的钥匙给了不少人啊?”
她噎住,正想怎么反击,他却已经换频道了,随手带上门,脱了西装往沙发上一扔,问她:“还有饭吗?”
☆、57.第十二章 (4)
林薇也没跟他计较,转身进厨房去盛饭。饭在电饭锅里,还是温的,菜和汤却已经凉了,她重新热过,端出去摆在餐桌上。陈效已经松了领带,坐在那里就等着吃。 餐厅里的灯也开了,圆圆的一块光照下来。并没有多少改变,看起来却好像大不一样了,就是饭菜实在寒碜了一点,一荤一素两个剩菜拼了一碟,外加一小碗汤,先后热了两遍,色面不好。陈效却无所谓,大概也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吃的风卷残云。 林薇坐在一边,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停下来,对她说:“从下个月开始,我就很少在上海了。”
“任命正式下来了?”她问。
“是啊,”他点头,“下个礼拜,你们都会收到信。”
“常驻在哪里?香港还是新加坡?” 这件事早已风声在外,她并不觉得意外。
“香港,”他回答,“我会带几个人过去,”
她没问那些人都有谁,心里很清楚,坐上了那个位子,他离他的目标仅就只剩一步之遥,这是好事,照他的脾气,也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瑟缩,那是人家的地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那些事都跟她无关了,她只能想起从前,问他:“以后回上海,还会住在和平花园吗?”
“大概很少有机会了吧。”他摇头。
“那给我好不好?”她对他笑。
“给你什么?”他看着她,多半是明知故问。
“和平花园的房子啊,”她不跟他客气,“你说过要给我。”
他不答,又低头扒了几口饭,一边嚼一边说:“可你那个时候说不要。”
“那时候小,不懂事,现在我想要了,行不行?”她两手交叠在桌上,凑近了看着他。
他对她笑了笑,递了只空碗给她,说:“先添饭吧。”
她接过来,又去厨房里盛,只剩锅底的一点,刮下来有小半碗。她拿出来给他,虽说这客人是自说自话来的,自己总归是主人,有点不好意思,就多解释了一句:“就剩这一点,水放多了,大概有点烂。”
他倒是不挑,说:“够了,软点挺好。”
听他这样讲,她又忍不住损他:“下次你要是回上海,早点来,我这里总有一碗软饭给你吃。”
他一下呛到,咳了半天,她拿纸巾给他,他接过去擦了擦嘴,道:“你一个小姑娘,嘴这么欠,将来怎么嫁人?”
她愣了愣,站起来就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低着头洗手,心里骂着:我TM嫁不嫁人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鼻子却莫名其妙的酸起来,她拼命搓着手,对自己说,不要哭!不准哭出来!也不知为什么竟会因为这么一句玩笑话难过成这样。
他跟进来,从身后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她忍了半天的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了。他想要她转过对着自己,她犟在那里不肯,用胳膊肘撞他,说:“捣什么乱,我洗手呢!”
他伸手关了龙头,抓住她的手,抽了张纸巾,慢慢把她的手擦干,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的擦。她静下来,不再挣扎。
大约是因为刚刚哭过,她突然觉得心里酸痛,回身,他的吻就落下来,她回应,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就是这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就是这样想着,她还是与他上了床,本以为会不在状态,因为她那么难过,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结果却完全相反,他们还是一如以往的契合,她的双腿缠着他的身体,他推她上一个又一个的巅峰。全世界仿佛已经静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低吟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中途,他停了一停,在她耳边说:“这些天,我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