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心思万千,一时猜不到宁王暴怒缘由,本只当做与唐寅见面之事暴露了出去,可宁王的问话似乎只围绕在娄妃身上。
联想起昨日唐寅那一番让人听不懂的话,秋香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点,或许是娄妃发生了意外,而宁王把她当成了知情者又或者说是肇事者,这才让她陷入了此时的困境。
秋香努力放低了姿态,把昨日娄妃的言行一句句重复给宁王。
宁王听后又传来娄妃的丫鬟一一对峙,然后宁王问:“昨日戌时你在哪里?”
秋香一愣,心道此时撒谎必是会被发现,只好小心翼翼道:“奴婢去了花园。”
宁王直视秋香道:“你去花园干什么?”
秋香咬唇,吞吞吐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
秋香低头看着那袭暗青色的下摆,头顶传递过来的光芒似乎更胜。
就在这犹豫的当口,门口传来了唐寅独特的声音,似乎是昨日里饮酒过多,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懒散。
唐寅:“她去花园当然是与我幽会了。”
此话一出,那前来对质的丫鬟一双目光不偏不倚的投递过来,把秋香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似乎是想把人盯穿一样。
秋香本还在讶异唐寅的举动,可被小丫鬟这一瞧倒是臊得慌。
本想扭头剜一眼唐寅,却见他大大咧咧靠着大开的门户正抱着胸瞧她,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对于秋香的怒视全然不见。
随之他拍了拍月牙色的外衫踱步入内,看向宁王:“王爷之前不是说把秋香姑娘赐给唐某吗,难不成是忘了?”
宁王并不反驳,秋香知道唐寅与宁王私下肯定有过什么交易,不然也不会如此。等宁王自上而下凝视了唐寅片刻,他只是道:“唐伯虎,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唐寅不答,只笑。
豁然行至秋香身侧,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后,他端正了脸色看向宁王。
他一脸正色,似是个忠心的家臣:“王爷,宁王府人才济济,必能寻回王妃,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忧。”
唐寅这话是看着宁王说的,但是秋香却知,这话其实是对她说的。
他告诉秋香——娄妃失踪了。
短短几句话,终于让秋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怕是这失踪是娄妃自己筹谋,她唯恐牵连了秋香等人所以才有昨日早间那番举动,哪怕是花园的见面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宁王听唐寅这么一句,更是怒上心头,愤愤甩了袖子想要发作,但还未等他开口府内的管事便一路小跑飞奔了进来。
管事凑在宁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他脸色一瞬间煞白。
只来得及同侍卫阿卓说一句:“走!”便阿卓与管事一同匆匆消失在厅中。
留下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仍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有秋香瞥见唐寅蹙然而上的眉头。
“唐……”秋香才吐出一个字,就被唐寅一把抓住了手臂往外拖去。秋香隐隐被他攥的有些疼,可也知现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沉了眼闭口不言。
唯有剩下丫鬟见此拦了过来。
“唐公子,没有王爷的吩咐还不可带秋香离开。”这丫鬟倒是对宁王忠心的很。
但唐寅哪是会被这丫鬟吓到的人,他踢脚便踹了过去:“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唐寅的语气带着少有的狠厉,让秋香也为之一愣。眼见那丫鬟跌坐在地上,看着她二人离去却不敢言。
离了偏厅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秋香更是要小跑才跟得上。
因为娄妃的失踪,已乱成一锅粥的王府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人的不对劲。唐寅更是躲躲藏藏一路带着秋香去往后门。
他的脚步急促并带着几分凌乱,边走边道:“趁王府还乱着,我送你出去。石榴姑娘应该已在后门等你了。记住,等三日后再出城!现在宁王的人还在城外……”
听他一说,秋香一惊,忙扯住他的袖子停下问:“那你呢?”
唐寅被她扯得一踉跄,可脸上非但没怒色反而笑着回头望向秋香:“怎么?秋香姑娘担心唐某了?”
秋香还未出口的话猛然一滞:“公子想多了……”
唐寅送了握住她手臂的手,忽得抬起,秋香睫毛一颤便看见唐寅在她的发髻上抽出了某样东西,在阳光底下那物件折射出淡淡的银色光晕。
那是一枚银制的发簪,上面刻了细小的桃花。正是之前秋香在船上临时拿来对付唐寅的那枚。
秋香怔怔,两人一时靠近的气息让秋香有些不自在,她唯有摸着发髻道:“唐公子为何拿我的发簪?”
唐寅道:“唯恐秋香担心,唐寅便以这枚银簪为证,他日必将完好归于秋香手中。”
他说他会把银簪完好的还回来,其实还不如说是他承诺——会连同银簪一起完好的出现在秋香面前。
对秋香来讲,这话怎么可能听不懂。
秋香没有做声,只是垂眼,谁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原来还带着几分焦急唐寅非但没有催促,反而安静下来,他月牙色的发带与墨色的长发贴合在一起随着微风亲亲摩擦,就像是恋人般的亲密。
秋香没有抬首,声音却尽在耳畔,她轻声细语,用着最正常不过的语气道:“公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会食言吧?”
“不会。”唐寅用着轻佻的口吻说:“白发之盟还未许下,我定会再次安然出现在秋香面前。”
秋香未吭一声,至始至终没有看唐寅,她埋着头走向那扇后门。
在推门的那一瞬间,她才道:“唐公子这番话我记着了……”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就像是某一瞬间的错觉,但又让人无法忽视。
唐寅来不及与她道别,就见门外祝枝山家的小书童祝环焦急着道:“唐公子你们怎么才来,真是急煞我了。”
两人均是不语,看着秋香上了马车,出得宁王府的小胡同。
唐寅踏着回去的路,未曾享受到片刻宁静,便听见前院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了,王妃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被编辑打电话催更了……
Chapter .88疯魔
北风萧萧,刺骨的凉意渗入体内,南昌迎来了冬季。月亮早早露面,路边的摊档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零星的店家。偶尔有人家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提供了些许光亮。
云来客栈大堂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歇脚商人。
“你知道吗?”中年发福男人神神秘秘道:“我们的宁王妃听说三个月前薨了!”
“这又不是秘密。”旁边年轻一点的青年不太在意的摸着酒壶:“你跑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都知道哩。”
“那你知道王妃是怎么死的吗?”中年又凑了过去。
“好像是淹死的?”
“是呀!可你说王妃怎么无缘无故会淹死呢!”
青年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这我怎么知道。”
中年鬼鬼祟祟左右看一眼,当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时,凑到青年跟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王妃是投河自尽了!我姑姑的邻居的表姐的闺女是宁王府的丫头,我就是从她那里听说的。不过宁王府把这件事可瞒的紧了!”
“有这事?”青年大惊。
中年点了点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兄弟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回头进完货回去还是绕过南昌走吧,我怕南昌以后不会太平有太平日子了。”
“多谢老兄提醒!”青年一抱拳:“我明天就走,也好早点回家和婆娘团聚。”
两人说罢,这顿饭也已吃完,个自回了楼上。
隔了不久,穿着粗布麻衣的小伙计开始收拾起这一桌子狼藉。他手脚很麻利,三五下就把桌子给清理干净送进了厨房。
厨房的大厨子老赵笑呵呵地看着他洗盘子:“小邱,外面没客人了吧?”
“嗯。”被叫做小邱的伙计道:“估摸着今儿没客人了,回头再过一个时辰掌柜该叫我们打烊了。”
“嘿!那感情好。”老赵伸个懒腰,又吩咐道:“小邱替我看会儿厨房,我去趟茅厕。”
“好。”
老赵的脚步很快,没两个眨眼后便消失在了厨房,这下只剩下那个瘦小的小伙计。他看上去顶多十六七岁的模样,比普通男人矮了小半个头,样子嘛……还实在看不出来,因为他的脸上留着乌黑色烟熏痕的迹,弄得本来的脸蛋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没有普通小二的流里流气,仔细观察后你会发现他颈子上的皮肤很白,就好比书生们说的肤如凝脂。再近看一下,你会发现他没有喉结。
这小二居然是个女的!
她正是离开宁王府三个月的秋香,当日她随祝枝山的书童离开后本已走上回无锡的路,可赶路到第三日的时候南昌就传来娄妃身亡的消息。
她与石榴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