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年幼旧事,梁夕夕的脸容变得柔和了不少,但表情依旧严肃。藤原正泽也给自己添了茶,目光再度往她身上扫去,而后说:“你好像很怕我。”
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梁夕夕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还冒着烟的清茶烫到了她的舌尖。自进房间以后,她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他这样习惯主导一切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形的霸气,那强大的气场已经让她乱了阵脚。她竭力保持仪态,动作优雅地茶盏放下,微笑着否认,“我们无冤无仇,我又怎会怕您?”
闻言,他的笑意更深,指尖划过光滑细腻的瓷器,低着头说:“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这两年离开日本的原因,是为了逃避我们的婚事。”
脑子倏地短路,梁夕夕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劳累感从脊梁处慢慢往上延伸,她有种坐也坐不直的错觉。
他气定神闲地品茶,好半晌也没等到她的回答,慢吞吞地开口:“你爷爷要你嫁给我的时候,你就跟家里闹翻了。我听说这事以后有好好地反省过,但始终没想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抗拒。难得你主动来找我,我很想听听你的答案。”
他并不催促,说完以后便自顾自地把茶盏放到嘴边品尝。梁夕夕由此便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深渊之中,最后抵不过着怪异的气氛,终于答道:“这是我的问题。”
“怎么说?”他追问。
沉吟了片刻,她坦言:“因为我不喜欢你。”
话音刚落,房间里似乎连空气也停止流转了。幸好在此时,刚才那位妇人进来传话,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只是微微地扬首,那妇人便领命而去,片刻以后就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和服美人进来收拾茶具,接着便开始布菜。那位妇人亲自替他们摆好了碗筷,最后鞠了个躬又退了出去。
梁夕夕还记得上一次与他碰面的饭局,当时两家的父亲都在商讨公事,而他坐在她对面,偶尔也会找个谈话与她攀谈,免得气氛变得沉闷。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成熟而内敛的男人,气质与普遍的成功商人无异。但现在看来,两年后的他可谓锋芒毕露,丝毫不掩其气焰。
这顿晚餐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有几个眼神的交流。藤原正泽给她斟了杯酒,碍于礼节,她不能拒绝,于是小口小口地把酒喝了下去。她的酒量很一般,才喝下去就觉得喉咙发烫,整个人都变得松散。她换了个坐姿,把腿稍稍放横,免得发麻。他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唇角微微翘起。
晚饭以后有人来把桌上的残羹都撤了,梁夕夕定了定心神,很认真地对他说:“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一下我们的婚事的。嗯……我能不能请你也反对这个婚约?”
他微笑,问:“原因呢?”
“以你们家的实力,你根本犯不着拿自己的终身幸福作为谈判筹码。如果你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两家长辈应该不会逼我们结婚的。我们不过见过两面,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根本就不能维系婚姻。我不喜欢你,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他一直看着她,看得她不自觉地胆怯了。
“谁说我们只见过两面?”他接着问。
“嗯?”梁夕夕疑惑地看着他。在日本并不流行宴会,而商界人士或达官名流也没有携带夫人或女儿出席宴会的习惯,因而她算是很标准的养在深闺人未识。但他却这样问,还真让她吃惊。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刚回日本的时候,而见面的地点,就是这里。”他顿了下,似乎也陷入了回忆,随后又继续说,“后来我们碰面的机会也不少,而最后一次见你是几个月以前,在你奶奶的葬礼上。”
梁夕夕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呐呐地“哦”了声,好半晌才继续劝说:“就算见过很多面又怎样,感情的深厚不是依靠见面次数来衡量的。”
“感情可以培养,也需要培养。”他言简意赅地说。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不懂?”他笑了笑,说,“我不反对我们的婚事,就这样。”
“为什么!”她竭力保持的冷静终于消失殆尽,她双手撑在小茶几,怒目相对。
对于她的愤怒,藤原正泽一点都不讶异。他的身体往后靠,领口随他的动作而微微敞开,露出麦色的肌肤。“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抢了我的东西,更别有人抢了我一等再等的未婚妻了。”
脑袋有瞬间是被他的话炸得混沌一片,梁夕夕终于知道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好说话的人,她努力地理顺思路,顿了许久才挤出了一句聊胜于无的话:“我真的很有诚意来解决这件事的。”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十分认真:“同样的,我也是很有诚意地娶你的。”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那位妇人再度进来通报,她低眉顺眼地朝他们鞠躬,然后温声说:“梁先生与他的朋友到访,您方便见他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理我!!!
你们都不留言!!!
我要让藤原先生把夕夕捉到地下室里玩S-M,济凯哥哥嫌弃她然后另觅新欢,最后悲剧收场!!!
哼!!!
15第十四章
带着初冬寒意的夜风从敞开的和纸门灌进,梁夕夕顿时清醒了不少。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位妇人,正想询问状况时,藤原正泽就已经发话:“你哥哥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他还真紧张你。”
得知哥哥前来救场,她被揪紧了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许,而后又听见他说:“时间也不早了,梁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美子,替我送客。”
藤原正泽今晚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了梁夕夕所料,现在还当着她的面回绝自家哥哥的拜访。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挥手让美子出去候着,然后才对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必要让第三者来插手,就算是你哥哥也是一样。至于你哥哥的朋友,我私心希望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尽管他的中文说得很流利,但其腔调却有点奇怪。她听着听着就觉得害怕,于是略带防备地看着他,说:“我也私心希望你能反对我们的婚事。”
他稍稍将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盯了她几秒,随后压低了声线说:“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把这些话全部收回去的。”
梁夕夕的眉头蹙得更紧,他朝自己逼近的时候,她真有种想逃开的冲动。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谢谢您今晚的款待,再见。”
“这是我的荣幸。”他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随后就让美子进来把她带了出去。
她有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单凭比气场,她就已经输了,更不用说比别的。出门前,她还回头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抬首。她被他逮个正着,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下,出门的脚步快得像逃跑一样。
美子走在她前头,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走丢。身上的和服并不御寒,梁夕夕用手半捂着嘴鼻打了个喷嚏。走出大门的时候,美子把装好衣服的袋子交到她手中,然后与她道别。
一抬眼,梁夕夕就发现外头停着两台轿车。她认得哥哥的汽车,于是走过去敲他的车窗。窗台缓缓被降下,梁蔚城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停在后面的汽车。
木屐踏在私家的青石板小道上,发出声声闷响。梁夕夕有点疑惑地走到后头的车边,犹豫了两秒就把车门打开。她大抵也猜到车里头的人是他,但看见他那张熟悉的俊脸时,她还是难掩惊讶。
慕济凯冷冷地看着她,半分好脸色都没有。看她怔怔地站在车边,他说道:“上车。”
梁夕夕乖乖地上了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他将汽车驶进了梁家大宅私家小道,她才忍不住问:“你要干什么?虽然爸妈已经知道了我们已经结婚,但你也不用急着过来请罪吧?”
慕济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梁夕夕不情不愿地闭嘴,低头翻出自己的手机,却意外地发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有梁蔚城的,也有慕济凯的。她收起了手机,托着下巴把视线放到窗外。
下车的时候,梁蔚城赶了上来,对黑着脸的慕济凯说:“你这个状态进去,不就等于在我爸妈面前自毁形象吗?”
“对啊对啊!”梁夕夕附和道,但梁蔚城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废话。
梁蔚城继续说:“你先跟夕夕谈一下,不要急着惊动老人家。”
嘭的一声,车门被用力甩上,而后慕济凯便对梁蔚城说:“我现在没有心情跟她说话。你要么就一起进来,要么就帮我看着她,两个都在外面等我。”
慕济凯很少有如此急躁的时刻,梁家兄妹也不敢多言,梁夕夕不敢靠近他,她跟在哥哥身边,小声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梁蔚城一脸倦容,答道:“很明显啊,他是来找你的。不过藤原正泽派司机把你接走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很着急。找到你以后,他就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