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包厢便是一整层楼,古欧世纪的宫廷装潢,华美的刺绣红金地毯铺满地面,酒店的吊灯下四处都贴墙站着黑衣保镖,酒店里的整个乐队在房间他们面前缓缓奏着轻柔乐曲。
迦南被保镖引进来时见到几个熟面孔,都是以前跟乔立言走单子时乔立言手下的人,大多是不认识的,估计是那位客人的手下。
等拐角进了房间她看见了乔立言,对方只穿着一件灰色羊绒衫,露出白衬衣的领子,将身形衬托得优雅干净,他站起来对迦南微笑,“迦南。”
迦南点点头冲乔立言一笑,转头望向另一边,今天请客的人。
来者都是客,可惜明显不是客。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年近六十的欧洲男人,身材微胖戴着眼镜,身形微微佝偻,可无声威严气场摆出了十成十,不容置喙,不容辩驳忤逆,迦南读出了这样的气息。
想必极是位高权重之人,不曾被质疑什么,而且对今天的餐宴谨慎斟酌又运筹帷幄。
欧洲男人身旁一位貌美女秘书恭敬站着,手抱文件。
迦南看看乔立言,这男人仍是微笑,还只看着迦南,眸里有流转闪烁的温热微光令迦南一阵心动。简单寒暄后入座,迦南坐到容十二人就餐的欧式红堂雕花木长桌的一侧,精美宛如工艺品菜肴有条不紊呈上来。
两男的聊天,迦南负责吃。
在外西式用餐有讲究,她用那一字排开的八套餐具}得慌,虽然会,但用起来着实麻烦,干脆偶尔吃一点点不停地喝红酒免得被看去了笑话。不知不觉简单的寒暄与对菜肴的介绍已经告一段落,欧洲男人已经开始了话题。
“听说乔老板最近在南非活动颇为频繁?”欧洲男人摇着酒杯用英文笑着说,“下个月正好是国际武器博览会,乔老板是会去的吧?”
乔立言笑,“自然。”
后面又一些对话,迦南算是听了明白。
原来对方也是个军火商。这次过来既有竞争之意又有合作之意,不过身为长辈说话未免傲气没见多少诚意。迦南感觉话中有话,可惜没摸清楚,乔立言倒是不急不紊,稳重妥帖几番下来言语滴水不漏,后期欧洲大佬的神色微微变了。
“希望乔老板好自为之,乔老板最近生意做得未免太过招摇,阿富汗正好我的一个侄子在那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呢,乔老板刚从那边回来不久,那里的国防部长刚刚被黑手党拉下水,政府革职查办乔老板知道吗?这倒是引起CIA里的朋友不少关注,乔老板怎么看?”
迦南心里一紧,敢情这大佬是一直在查乔立言走货的漏洞?本来军火生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钻法律空子,牵连着如今走向全球化的黑手党在政坛上的影响,军火生意如今成了敏感话题,谁都像在这上面分一杯羹。
他是想威胁乔立言什么么?
迦南看看乔立言,乔立言抿口酒,忽然间淡淡地换了干净清澈的中文,不只是说给在场的谁听,“Mr.King,您的手机是不是响了?”
对方一怔,身旁秘书也是张大了眼睛,拿出了刚刚开始震动的卫星电话递给男人。
一摁下接听键里面立即传出难以忽视的爆炸声和砰砰砰枪声,还有另一边打电话的人喘息声,那个人几近崩溃地言语断断续续地说叙述。
太嘈杂迦南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她发现这个从事这个行业数十年一直胸有成足的欧洲军火商的表情整个地僵硬了,脸上因衰老松弛的赘肉因为面部肌肉绷得太紧而微微颤抖。
乔立言微笑地起身,拉起了迦南的手对瞪大了眼睛的老人开口:“愿您的侄子在天之灵安好,晚辈告辞。”
走到门口,在场保镖无声拦住了去路,身后响起了酒杯摔在桌子上粉碎的声音。
老人的声音压抑地颤抖,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玻璃渣,低声道:“Letthemgo。”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身旁女秘书有些无措地扶住了他,老人盯住年轻中国男人的侧脸一字一顿,“Youdeserveit。”
乔立言眨眨眼笑了,牵着迦南进了电梯。
老人双手撑在桌上几欲捏碎手机,对身旁女秘书说了什么,秘书点点头,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电梯数字一点点降下,四面全是晶莹亮堂的镜子,穿**的电梯小姐站在一旁。
迦南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被乔立言温暖的手握住,她又抬头,撞进男人的目光。
乔立言俯首跟她咬耳朵,呼吸热热地扫着她的耳垂,“迦南,今天好漂亮。”
迦南没说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
刚才觥筹交错的华美餐宴进行时在地球另一边,是不是正进行着一场腥风血雨呢。
“客人,您所乘搭的电梯到了。”
电梯小姐转过头,电梯刚刚停下,她一边用甜美的嗓音说话一边对他们瞬息举起了枪-
电梯门打开时迦南把枪重新插回绑在大腿上的枪套里,她在好莱坞电影里学来的,效果不错,不过踩高跟鞋她肯定会因为两边重力不一而崴脚。
出了电梯她挽上乔立言的胳膊穿过酒店前堂。
酒店大门金碧辉煌从两边打开,迎宾小姐两边齐齐行礼,两人走到门口,夜风夹杂着海味习习吹来,马路对面正是大海,夜色里黑色的海潮声不曾停歇。
迦南望着大海说:“如果有狙击手,在右边四点方向大楼,路程五百米。”
“哦?”乔立言笑,手搭在迦南手背上,“怎知道的?”
迦南伸手比划了一下,她的手指指甲涂上了晶莹粉嫩的指甲油,手指划过去泛出细细的光,“如果是我,我选在那个位置,人从门口一出来下了台阶就进了射程范围。”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四周建筑物观察一番。
乔立言摸摸她的头,“乖,我已经叫人做掉了,没事。”
迦南看看乔立言,乔立言随在她右边下了台阶,如果有狙击手,他恰好用身子将她挡住了。
车早已静候多时,他上车前抬头朝右边大楼楼顶望去,黑暗中,屋顶上的女人站了起来,她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黑色狙击枪看不清晰,长发随风浮动。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里。
乔立言低头上了车,侍应生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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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南很明显没有吃饱,乔立言问她想吃什么,她很认真地回答:“麦当劳。”
垃圾食品,乔立言默了一默,“迦南,不行。”
迦南知道乔立言这种各方面洁癖的人肯定不答应,“那你停车,我自己去买。”
乔立言又默了一默,于是在商业街一家麦当劳旁,黑色高级宾利停了下来,优美的线条,夜色里闪烁着大理石的光泽。麦当劳里都是玩乐的小孩子和做妈妈的妇女,偶尔几对小情侣,乔立言进去时小孩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明目张胆地看着乔立言一直到他提着牛皮纸离开。
乔立言回车上,迦南拿过牛皮纸拿出巨无霸和奥利奥口味麦旋风,眼睛亮了亮。
轿车重新开动,迦南拆了汉堡的包装咬了一口,满足地咀嚼,吃着吃着就发现乔立言一动不动注视她,她有些窘,下意识把身子背过去吃。
乔立言扳过她的肩膀在她嘴角的奶白色酱汁上舔了一口,迦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麻麻地推他,“你不嫌脏啊。”她嘴巴上面都是她自己的口水,他还真是不嫌。
乔立言咋咋嘴尝了酱汁的味道,似乎不大满意,又笑眯眯的转口,“迦南今天做得很好。”
她低头咬汉堡,一口一块牛肉好满足,“哪里好了?”
“嗯,比如,打扮得很漂亮。”他摸摸她的脸,“今天破例,以后不许吃这个。”
“你凭什么……”她说了一半又住了口,这男人都快成她丈夫了,他说什么她总该听一点,又闷闷地咬了一口汉堡。
一个女杀手作为自己的妻子,其实真的是双重保障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不吭声了低头把剩下的全部吃完,吃完了大冷天吃麦旋风,心里酸酸的。
车里暖气足,麦旋风化得差不多时,乔立言忽然拉过她的一只手,卡啦一声,有什么冰凉的环住了她细细的手腕。
迦南低头一看,一时间的璀璨光辉要她眯了眯眼,竟然是一条钻石手链,细细小小的钻石每一颗都打磨得难以置信地精致,折射出的多彩光辉随着车窗外的景色流光溢彩,是迦南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美丽。
这种钻石,美得有些不寻常。
“回来时经过安特卫普,顺便就将它取回来了。”乔立言声音平淡,安特卫普,比利时的钻石之城,想来这是送去加工定做出来的。
迦南细细看了看,辨出了它们,将近一个月前她在曼谷见过它们,这些价值连城的小东西的光芒是无数鲜血洗出来的。
安哥拉血钻。
这一条手链需要的材料,那小黑袋里安哥拉血钻刚好抵得上。这种数量的血钻一次性掌握在不同人手里的机会不多。迦南还记得那个付她钱要她杀掉自己丈夫的泰国女人,那时她笑得满足而骄傲,迦南觉得除非死她是不会将她心爱的钻石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