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孩子跟逸明走?”靳奶奶也是被这“主意”气急了,连声音都变了调,“靳家老四带着个拖油瓶娶媳妇?亏你想得出来!你丢得起这个脸,我都还嫌丢不起。”
“那就让她留在这儿不就成了。你不愿管,交给罗姐就是,咱家四个孩子都是罗姐带大的,你还怕她应付不了这个小东西?”
靳奶奶看看我,看看靳首长,看看始终没顶嘴却脸无悔色的靳逸明,一跺脚,“懒得和你们呕气。反正我丑话说前面,她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你们自己去顶。”说完,转身上楼而去。
靳首长批评了靳逸明几句“冲动、率性”之后,跟着也上了楼。
“小叔叔,我不会惹麻烦的。”沙发太深,我坐不进去,屈腿滑跪在靳逸明和茶几间,我怯怯保证。
靳逸明笑了笑,抱起我坐在他腿上,略一沉吟,温声问,“小柳想和奶奶住一块,还是,和小叔叔住一块?”
那还用问。但是,我不敢说。只是目光直直望他,观察他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乖巧柔怯,楚楚惹人怜。
以前,住我家隔壁的易叔叔就说我默不作声看人的时候,很是叫人心疼。
“你听话,不要惹奶奶生气,等过段时间小叔叔再接你去新家住。”他说。
我心一沉:还得和靳奶奶呆一段时间?她会不会象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那样,在王子还没来拯救我之前就灭了我?
靳逸明眼中的我泄露出几丝孱弱和害怕,却还是凝聚起全身力气重重点了点头。
我没有说“不”的资格。
可能是受了靳奶奶的影响,也可能是不忿被靳逸明安排来照顾一个小孩子,保姆罗姐毫不掩饰对我的嫌弃和厌恶。她把我拽进客厅边上的一间房,粗着声音交待了一堆“饭前便后必须洗手,每天晚上必须洗澡,有事没事不准出房乱窜”的规矩之后,重重合门,将我关在了漆黑屋子里。
我摸索了很久都找不到电灯开关,只好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藉着窗外的月光爬上床,拉过被子搭在踡曲的身体上,想将疲累了一天的身心放松入此刻的宁静中。
不管现在和将来有多少屈辱与艰难,我总算是,可以安定下来了。
当时正是丹桂飘香的金秋时节,虽然天已泛凉,但相对罗姐给我准备的隆冬才用得着的厚实棉被,合上眼没多久,我就热得渗出了汗水,捂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那股子臭味。
糟了!罗姐刚刚才说过每天必须洗澡。
我突然想起,惊得翻身就跃出床,光脚站在如水般清亮的月光下。这是我到靳家的第一天,可是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难保靳逸明也保不住我。
自己将自己恐吓一通,从小包袱里拿出毛巾和衣物,蹑手蹑脚地拧开门锁,探出小脑袋四下张望。
客厅里只有靳逸明抽着烟在打电话。
很好很好。
我无声无息走近,象只小猫般坐在他脚下的地毯上。
靳逸明惊了惊,见是我,肃穆的表情里挤出丝笑意。他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对电话那头说,“她出来了,这事我们改天再讨论,反正,人是不可能送回去的。”
我直觉知道他是在和他“媳妇”谈我。
“小柳为怎么不在房里好好睡觉呀?”他和我说话的口吻,既不象和父母说话时那么恭敬,也不象刚才打电话时那么冷肃,就象少儿节目里的主持人那样,用的是哄逗孩童的卡通声音,很好听。
“我还没洗澡。”
靳逸明笑起来,看看墙上的挂钟,又望了望空荡荡的客厅,挠挠头,“算了,太晚了,叫醒罗姐也不好,还是去我房里洗吧。”
他牵起我的手往楼上走。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洗澡可以在足以用来游泳的大缸子里进行!
靳逸明看我土包子般无措,笑得更欢畅了。他帮我放满水,想了想,忍住笑征求我的意见,“小柳,这次小叔叔帮你洗,顺便,教你用浴缸和花撒,好不好?”
很好很好。
我眉开眼笑,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小“胴/体”展露给他。
不仅不介意,还在洗的过程中尖叫着兴奋抱住他。
虽然那只不过是缘于我对躺下去足以将我淹没的浴缸的正常的新奇和恐惧,但,无奈成了事实,以至于后来一和靳逸明争执谁主动这问题时,他就扛此出来佐证我小小年纪就心思诡密地“色/诱”他。
经常说得我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余,索性冲上去,用舌堵住他的嘴,堵得他连呼吸都困难之际,我趁机扬威,“哼,诱你又怎么样?只能证明你这人天生好色,连十岁小丫头的诱/惑都经不起。”
☆、第 8 章
靳逸明的表情在听到“阮晨茵”这三个字时难看到了极点。
我不知该笑该愁、该喜该妒。
人是我带来的,在他俩分手十多年之后。
靳逸明单身、有金,量身定制的手工西装之下,俊朗倜傥,一如既往。
而阮晨茵,却经历了结婚、流产、离婚,颠沛在红尘中,生生由一名淑媛坠入生活底层。
就象,十多年前的我。
可她是阮晨茵耶,也曾有过不凡的家世和背景,而且,还是靳逸明的初恋。尽管坎坷生活象一把锉刀,天天、月月、年年地磨去了她的青春和美丽,但那份沉淀在岁月里的娇媚,宛如子夜昙花,在看见靳逸明的刹那,绽放开了最耀眼的光华。
“嗨,逸明。”她的笑容雅致而温顺,让我在瞬间产生一种错觉:这不是电话里那个声音凄惶,希翼用我承诺的薪水来改变困窘的阮晨茵。
我会不会,做错了?
一根不粗不细的刺正正卡在入喉处,吞不下,吐不出,既痒又痛,偏偏,是我自己包着算计、博弈吃下去的。
怨不得他人分毫。
看着靳逸明脸上线条由僵直逐渐变软变柔,用一种充满歉疚和温暖的眼神看她,我心里安慰自己: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气我。
“茵茵。”他轻轻唤出声。
我被他故意气得要吐血。
易位而处,也算体会到了在杨柳小镇时,唤出那声“阿伦”后,靳逸明该是种怎样的心情。
但是,求仁得仁,就如我说不出一句话般,他也应该,打不出半个喷嚏。
需要打个问号的,是阮晨茵会象纪兆伦那么好对付吗?
我在她侧面直直凝视她。
齐耳短发,没烫没染,显得人很精神,也很,经济。黑色低胸针织衫的成色看起来很新,成分却不明,凭我多年被靳逸明培训出来的挑剔眼光,觉得撑死就一商场折扣车上半毛半纺的混织品。
然而,同样一条毫不起眼的高弹打底裤上,她配了件白色的半袖中长薄外套,A字外翻领。
身材曲线毕露之余,又不落飘逸优雅。
外露的超低胸脖处,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高/挺,没戴任何饰链,却象画龙点睛般,将一个三十八岁女人的沉稳和性/感有机融合在了一起。
别说男人,就连我留神之后,也幽然起意。
垂头看看自己被名牌高领绒毛衫包裹的平胸,我沮丧磨牙。
这几年被靳逸明呵护着的优沃生活呵,差不多都快让我忘记“竞争”一词的残酷了,
“茵茵燕燕,逸逸明明,唤得很有感觉嘛,”我酸溜溜讽刺,不介意还原一市井小巷出来的悍妇、妒妇,甚至,形容成泼妇也无所谓。我就是要把那股子醋意直接了当地表露出来,看谁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缠绵。
果然,阮大闺秀面色一红,弯低了眉眼。
“阮晨茵女士,不需要我向你介绍你的顶头上司靳逸明先生了吧?靳逸明,从今天起,阮晨茵会代替谢波做你的工作助理。”我在“工作”两字上落了重音,“我会通知人事部补发调整通知。”
“杨……。”阮晨茵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称呼我是好。
“就叫我杨柳吧。”我假装出一份大方,“靳逸明给我安了个行政副总兼财务总监的头衔,实际上,公司引以为傲的所有收并购案,基本上都是我的助理余燕和行政总办的功劳,我只负责被市场部包装出来闪亮登登场而已,你不用受那些虚名影响。”
靳逸明扔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佯装不见,诡异笑,继续对阮晨茵说,“甚至,我不介意你学公司好多同事,叫我‘靳太’,或是,‘靳董’。”
阮晨茵神色不变,点点头,“杨总,谢谢……你。”
真真是个对手。
比之纪兆伦,段位不知高了多少。
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谢波敲门进来,交待说需要一周时间办了交接再过来报到。
由总秘调成副总秘,陪衬的,还是我这个在全司以“花瓶”出名的妖精,我以为他会愤然提出辞职,最起码,应该流露出几丝不忿和不甘。
可我想错了。谢波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恭敬而又谦和,似乎做我助理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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