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说我吗?我诧异回想,是呵,看《哈特1》时,好象刚考上大学,象刚咬破茧的小蝶般扑扇着翅膀为自己终于得以达到生命中的一个重要目标而得意,看什么都美好,连带着在靳逸明面前也张扬出了些许轻狂。有胆子粘他了,还开始调皮,硬要把第一次做家教时学生家长送我的手套套在他办公室的笔架上,还说那叫纪念品。
想到此,我蓦然忆起,那双我留下一只、送了他一只的手套,我自己的那只早已不知所踪,而他那一只,似乎,随了他一次次搬新办公室、一次次装璜,却始终,在他办公桌的笔架上……。
我心绵软。
那些默默等待着我成长并开窍的岁月里啊,如年度日。
我已不敢回身去细数他注视了我多少个世纪。
“没死就没死吧,”我低声说,接下来的话有点犯忌,我在说与不说间犹豫片刻,表白的欲/望终还是把自己上升到了唯物论者的高度,“有本事,就让咱俩一起看到我们死为止。”
靳逸明低头弹袖口上我并没有看见的毛灰,我感觉他身体的颤栗还是没被动作盖过。
回到老宅,意外看见阮晨茵。
客厅里的暖气不知道是关了还是没开,感觉屋里屋外的温度几乎就没什么差别,我看见她双手抱肩坐在沙发里,冷得脸青唇白。
“什么时候来的?”我钻进吴姐房间问。
“吃晚饭的时候,她说找靳先生有事。”
“没人给我们打电话说啊。”
吴姐热心而八卦地展开剧透,“一来就贴老太太跟前抹了会眼泪,我听着提你名提了好几次,后来老太太倦了,要回房去休息,问她明天再来还是怎么着,她噙了泪花儿瞅老太太,老太太滑着呢,叹口气啥都没说就进屋去了。”
阮晨茵不敢打电话,靳奶奶不愿打,索性,她就候着演出苦肉计,所为何来?
不会就是想推掉带队抽查工程质量的事吧。
有那么简单吗?
我极度怀疑,冥思苦想好久,把自己换成阮晨茵、换成靳逸明,角色交换了好几个回合,还是揣度不出更深入的原因。
有点心烦地抽出支烟,打着火,又被灼痛般记起医生的叮嘱,暗暗咒骂一句,却又不得不放下。
那天是晓慧家大马蹄丝的法语学生、安琪儿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孟冉教授亲自做的检查。报告出来后,显示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孟教授交待了些要纠正不良生活习惯、放松思想包袱、减轻工作压力的话之后,带出一句,“如果非要较真,你老公也应该来做个检查。”
我敢拉靳逸明去吗?
不敢。我只敢揉碎包里的香烟,一遍遍深深吸气、呼气,告诉自己放松、再放松,为着阮晨茵谋算得太多,误了生育大计,不值当。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算她阮晨茵能搞出千种名堂,我也自信今时今日的自己有万条良方治得她死去活来。
无谓在这思虑太多。
从厨房里捣鼓了几下出来,他俩已不在客厅。
没有丝毫犹豫,我往靳逸明的书房走去。
敲门入内,阮晨茵背向站在靳逸明面前,肢体模式似乎是刚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抬头望天花板,好象上面有太阳可以晒干她眼里的泪水。
我假装什么没看出来,将托盘放到桌上,亲亲热热笑着说,“来,晨茵,喝杯热奶茶。罗姐她们都睡下了,没办法,我只好找了包速溶奶茶待客,你多多包涵。”
强调主客之后,我把靳逸明的药递给他,他顺从服下。
捕捉到他没有丝毫嫌我碍事的情绪,我又得寸进尺地说,“牛奶我给你热上?”言下之意,隔会我还会找理由进来。
他嗯了一声。
阮晨茵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放低,瞅着我的目光幽怨哀恳。不用确认,我也知道那是靳逸明看得见的角度。
她故意示弱。
这就是十多年来她总结出的能打动靳逸明的扮相?
我想嘲笑她,但鉴于对她所提供的能影响靳逸明决定之信息的不确定性,还是明智选择了低调。
帮他们把暖气打开后,我识趣退出。
楼上楼下转了几个来回之后,我又以送牛奶的名义进去。
两人依然站着。
靳逸明在抽烟。房间里沉沉的烟雾告诉我这大半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抽。
我凌厉一眼扫过阮晨茵,给她预留的另半小时就此灰飞烟灭。
“今儿也忙了一整天了,喝完早点休息吧。”我声音平平地说,暗下逐客令,取过他手中的烟掐熄。
靳逸明接了温热的牛奶慢慢喝下。
阮晨茵咬牙不说话。
那我就直接轰人了?
靳逸明将喝了大半的牛奶杯递还给我,顺便握握我的手止住我的打算,平静对阮晨茵承诺,“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什么意思?
他明知我和阮晨茵斗得天昏地暗,还这么着给她吃颗定心丸?
我看得见我的表情已在靳逸明眼中变得凌厉。
他转过头,握着我手的手缓缓垂落,那股不舍和难过,就算是白痴也感觉得出来。
阮晨茵点点头,给我一个感激的笑容,似乎是我一次次进来催促才促就她目的的达到。
我蓦然醒悟她有事为什么不在公司和靳逸明说、偏要跟到家里来不避不闪。
她不知拿住了靳逸明什么短处,利用我自认无往而不胜的狂妄和霸道,逼迫、威胁他妥协。而且,她还恶毒地当我面摆显她的胜利,让猜忌象一条阴沟般横在我和靳逸明之间,可以逾越,却难以走到尽头。
我听见凉气嗤嗤从骨头里往外冒的声音。
这个女人,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第 27 章
老实说,一直以来,我和阮晨茵之间的交集并不多。
她身上可圈可点的气质和风仪,并不是来源于在部队上当一名普通文职人员的父亲,而是她出身绘画艺术世家的母亲。我曾听靳奶奶八卦过,说她母亲如果不是在文革刚刚刮起“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风时,极为明智地嫁给了“当代最可爱的人”,在那个年代,那样的阶层,要想全身而退,压根就不可能。
正是有了这把保护伞,阮晨茵才得以有机会传承艺术世家的优雅,以及,母亲运筹帷幄的心计。
她的父亲和靳首长同在一个部队。
她和靳逸明称得上是打小一块长大。
彼时,靳氏家族对文化和艺术的欠缺使得靳奶奶颇为接受这样一个具备大家风范和修养的小淑女,而阮家对靳首长的职位与权赫,也是极度景仰。
两方心照不宣地暗暗推动这对金童玉女培养青梅竹马的恋爱基础。
直到我闪亮登场。
故事虽不简单,也不算复杂。
难为我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研究了两个晚上。回想起她那天的得意,我恨得牙痒。
不是不可以败,而是不可以不知道到今时今日,她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靳逸明的法器。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的目光再次投入桌上那张早已划满了年份、关系、事件的白纸,阮晨茵的名字充盈其间,将一个个汉字串成找不到头绪的丝线,勒得眼睛发痛。
一想到那么强势、清冷,动不动连我都要斥上几句的靳逸明屈了语气答应:“我会给你个交待”,我心底的痛,超过了仇恨。
想了想,我慢吞吞提起笔,将一些一直以来自己竭力逃避的回忆填在纸上,努力寻找能关联起来解答心底疑惑的答案: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靳逸明付了一笔数字很大的现款给阮晨茵。当时不解,也不关心所谓大人们的利益牵扯,后来才慢慢明白,那笔钱可以说是他对她一种青春和情感了结性的补偿。给与收,谁主动,谁被动,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靳逸明给了,阮晨茵收了,换句话说,他俩用那笔线了断了彼此间的爱恨情怨。
跟着是年底我和纪兆伦闪婚。
第二年年头上,阮晨茵闪婚。
都很“闪”,可惜,性质完全不一样。我的“闪”是蠢,她的“闪”,却是怪。
我结婚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应该是举办靳逸明和阮晨茵的婚礼,连我都开始抓紧时间绣一幅百年好合的十字绣,准备赶出来作他俩的结婚礼物。然而,出人意表的,阮晨茵突然宣布和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美国服装富翁之子结婚,而且,两人连婚宴都没办,只是去美国注册登记之后,呆了两周当是度蜜月,就夫唱妇随地回来开了家劳务输出公司共同打理
大家闺秀,苦恋了靳逸明有近二十年,却在黎明初现的时候兀然决裂不说,还选择和一个根本就谈不上了解的洋鬼子过一种小富即安的生活?
别说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原因,就算仍不知道,也清清楚楚地明白她根本不应该在那当口闪婚。
这是一个疑点。
我标注了个问号之后,往下继续。
接下来的两年,我和阮晨茵,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天堂。她有东方女性特有的聪慧,又具西方人中意的性/感,摆平个洋鬼子,那简直是分分秒秒间的事。那时候我经常白着脸、强装快乐地听靳逸明提到她,说我们俩都幸福,他也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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