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过来,不管不顾地问,“我根本就不懂建筑工程方面的工作,为什么调我去抽查小组?”
我俩同步入电梯。我睨她一眼,“邀你来给靳逸明当助理时,你也没说你一商学院的经管高材生不会做这些打杂活啊。”
“你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齿。
我夸张看了看电梯里的摄像头,她微一怔,周身的气焰收敛回几分。
“是不是你都得服从,谁叫你官比我小呢。”我举手认真剔指甲,话音带笑。
她默了会,沉了声音说,“我不去。”
电梯门已开,我迈步跨出,“那就去写辞职信。”
她拉住我,话里的每个字都象是破冰而出的刺棱般尖锐,“你好计,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我留神看靳逸明办公室门紧闭,这才点头笑纳她的赞誉,“夸奖,夸奖,还是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就譬如现在容许你纠缠。”
“杨柳,”她突然低了声气,哀婉而又柔弱地说,“你和纪家的恩怨,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当我求你,不要牵连到靳氏,毁了逸明辛辛苦苦打拼出的事业。至于我,当你的马前卒也好,炮灰也好,都没关系。”
呃!这转变也太大了点吧。
正在纳闷,忽见她幽远缠绵的目光停驻在我身后某处,我暗叫不妙。果然,顺着那角度转身望去,过道不远处的开放阳台上,靳逸明夹着烟,烈烈寒风中寂寥伫立。
“你嫌自己身体倍儿棒是不是?”我气急败坏冲上去,夺过他手里的烟扔掉,半扶半拉将他扯进房,倒忘了去转寰阮晨茵设下的话套。
进屋时,顺腿踢门,把阮晨茵关在外面。
靳逸明找我来是布置明年的预算作业。
我做贼心虚,一边草草做记录,一边惴惴打量他。阮晨茵这个王/八/蛋,肚子里真还有那么几滴墨水,三两句话就浓缩进了我的阴谋她的无助,还把自己整得跟个无辜孱弱的祭品般呈露在靳逸明面前。
不知道他听入耳多少,对我,又齿冷多少。
在他用“先说到这儿吧”作结束语之后,我咬着笔杆,磨磨蹭蹭不走。
他挑眉投过来两束疑惑的目光。
我判断不出他是憎恶得根本就没有听我解释的兴趣,还是故意不理睬,只得自己厚着脸皮腆上去,“那个……,不是阮晨茵说的那样。我早就暗示‘雅佳’装修公司多备材料和人手,而且,也没想等到了约定验收日期再曝光纪家掺杂使假的违约行为,现在安排工程抽检小组进场,就是要及时中止和纪家的合作,让‘雅佳’接手剩下的工程活计。我保证不会延误‘万千恋城’的承诺交房时间,也不会影响靳氏声誉。”
靳逸明端详我脸上的诚恳度,默了默,突然冒出句文不对题的话,“纪家不仅会声名扫地、背上税务处罚、从家装工程界彻底消失,甚至,如果靳氏一究到底的话,还会吃官司。你确定,你都有思想准备?”
这番应该在纪家姐弟决定掺杂使假时听备的警钟,怎么就兀头兀脑地敲到我头上来了?
我偷眼瞄他的表情,想分析得出自己应该答有还是没有。
他把一支自来水笔转在指间玩得溜顺。——这是他在紧张时的惯用动作,玩得越纯熟,就越紧张。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呃,你以前不教过我,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是非得失,与人无尤。”我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却丝毫没有被他恐吓之后应有的犹豫。
靳逸明“扑哧”一笑,眉舒眼张,象潭沉淀多年的窖酒荡漾开醉浓涟渏,颠得我小心肝天上地下跟着晃,惭愧承认自己还没修炼到经得住他迷惑的地步。
“我有这样教你吗?”他扮正经问。
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因为阮晨茵的那番话对我怀有芥蒂,也没有追究阮晨茵是作了马前卒还是炮灰。
☆、第 26 章
而无论是炮灰还是马前卒,都是阮晨茵自己当靳逸明面应承下来的。
她以为就算靳逸明不受挑拨,起码,也会对她有最基本的维护之心。
偏偏,事与愿违。
周二的例会上,正式宣布由她带队的抽查小组介入“万千恋城”建筑装修工程项目。
我看见她脸都白了。
当然应该怕。
纪家姐弟做的那些勾当,没一件经得起查,无非就是看她是否据实汇报。
的确很难为她。不报,我不会放过她,庞大靳氏集团也不可能再给她一席栖身之所;报,纪家姐弟又会放过这个一直站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吗?
我试着和她对换角度,想象如果我是她,该怎么办。
想不出来。
所以才美得我一边开车,一边嘿嘿笑。
坐在副驾位上假寐的靳逸明微睁开眼,“捡到什么宝了?”
我心虚咳嗽。
靳逸明也没追问下去,微弯了唇角继续合眼休息。
我有种伸指抚摸他俊逸脸庞、感受他表情之下心情的冲动。
没有他的放纵,环环相扣的计划说不好能不能顺利走到今天。最初是允许毫无规模和形象可言的“创信”公司得到工程,跟着又提点我滴水不漏引导对方接受全包方式下指定主材品牌的苛刻要求,甚而至于,在我亮出以靳氏声誉和利益冒险、打垮纪家的真实目的时,他也象早有预料般以沉默相允。
很难让我不怀疑我的筹谋在他的筹谋之内,或者说,我在把其他人当成棋子时,自己也是他棋盘中的一颗棋。
会是这样吗?
如果是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虽不笨,却始终推测不出答案。
只好拿出愚钝小孩解不出算术题时、一掌推开的任性:懒管!算不出我就不算了。
我和谁博弈心计都不用和他博弈。
他是靳逸明。
这份认知直接了当地化成了我逸出嘴唇的呢喃,“逸明!”
他懒懒“嗯”了一声。冬日难见的阳光虽然已近夕辉,但仍能透过车前挡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着的金光,色影亮而莫测。
原本只是声随性的呼唤,倒叫一番情景激出了说话的欲/望。
我象个话痨一样呱叽。
从他收养我说起。
我问他还记不记得他每每出差时喜欢来我学校扔一张假条给老师,然后,不由分说接了我随他飞机轮船遨游?
他勾着笑,仍然闭着眼睛,“你不乐意,又不敢说,趴在飞机餐板上噘着嘴要做作业,把餐板压垮了,吓得小脸惨白,可怜巴巴地蹭我的胳膊一声接一声地唤‘小叔叔’。”
我羞惭,只好另找题材。说最喜欢他以前那间老办公室里的组合式大班桌了,低柜和他的沙发椅平等,而且,与桌子的间距,正正是我可以吊着腿坐上去的尺寸。那时要么是他,要么是他手下的人,放学后把我接来他办公室,我总是迫不及待地爬上柜子,坐在他身边一边温书,一边听其他人毕恭毕敬向他汇报工作。岁月温和静好,如同清晨带露的花苞。
“嗯,有次我在外应酬,他们把你接去之后也忘了,深夜回家见你不在,吓得我满世界找,三更半夜把我妈、你爸,还有你们班主任全惊扰起来,好容易回公司找到你,黑洞洞的房间里,你踡在沙发上,全身冰凉,两只眼睛早已哭肿成了桃核。电话就在你身边,我的手机也没说关机,所有人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只有我知道,你不敢打扰我做自己的事,怕我会烦你,抛弃你……。”
我有些恍惚的闯了个红灯。
转眼看他仍没睁眼,心里暗叫声侥幸,呼出口浊气定神开车。
天空如此明媚,气氛如此温煦,我在发不发脾气之间犹豫。发吧,平白坏了心情;不发吧,他多半会小心眼地认为我还象从前那么愚钝,用一种极端的隐忍隔离彼此内心汹涌的亲近。
我已长大,只是,难为他一直在原地等我。
叹口气,我聪明地选择回避,扬出轻快向他撒娇,“逸明,今天我们给你妈请个假,不回去吃饭了,晚饭你请,我请你看《哈利.波特》,好不好?”
由不得他不同意,因为,方向盘在我手里。
找了家纯正无比的西餐厅,吃了顿浪漫无比的烛光晚餐,我真诚无比地向他表述了一下自己对他深挚无比的爱情,顺带愧悔无比地检讨了一下小时候的懵懂。
他没有表态原不原谅我,幽暗跳跃的光影映衬着他姿态优雅地切牛排,艺术得令我不敢市侩纠缠。
不浪漫是接下来的电影。
我睡了醒、醒了睡,约有两个回合,被靳逸明推醒,“完了。”
“完了?”我惺忪睁眼,只问一句,“伏地魔死了没?”
“没呐。”
“还没死?”我怒,“小丫头都变成大姑姑了,那小眼镜骑着个扫帚究竟要晃荡到什么时候哇?”
靳逸明眼光斜来,“当初看第一集时,某丫可是激动万分,拉着我一个劲地说好看,场景瑰丽,魔法想象空间丰富,貌似喜欢得不得了。害我四处给她找书买,买来还没完,还得陪她一起看,看了也没完,还得陪她一起讨论,哪处要说错了吧,那算是不得依的,怎么着也要拿书出来辩个是非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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