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之对他说:“这次我可黑锅背大了。”
有人调查他,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查到的结果让他宁愿相信内鬼是自己。私家侦探调取的酒店的录像截照,他不会认错苗桐的,即使是一个背影。另外一个男人醉得再厉害,他也认得,是那条疯狗罗佑宁。
“罗佑宁在这个酒店有长期包房,通过查看录像,小桐那天晚上是送喝醉的谢翎过来的,出来后碰到了罗佑宁。你看上头这个服务生,他记得很清楚,罗佑宁喝酒了根本没有威胁小桐什么。”刘锦之小心翼翼地分析,“小桐大概是之前就被这条疯狗咬住了。而且他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我想,无论发生了些什么都不是她自愿的。”
他可不愿意惹怒白惜言,却也不想瞒着他,这种事还是知道得越早越好。
白惜言却很平静,只是面色有些难看。把那些照片丢在桌上:“锦之,小桐没有跟他发生任何事,这件事我确定,以她的性子拼个鱼死网破也让人占不到便宜。就算竞标书复印件时小桐给他的,也有她自己这么做的道理。这件事情你要保密,不能让董事会那帮人知道。”他的股份都转移到了苗桐的名下,要真让那些股东们知道了这件事,她在公司的处境会非常的尴尬。
“好的,我懂了,我会把这些小桐和罗佑宁有私下来往的证据全销毀了。”
刘锦之有了主心骨,一颗心也稳稳当当地落到实处,任那群人怎么查他也无所谓了。
在食堂晚饭时,卓月把苗桐喜欢吃的茄子夹给她,两人本来聊着工作的事,苗桐突然说:“师父,我和他又在一起了。”
卓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有些意外她如此坦白说出来,楞了楞,说:“你们原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他也不是不可原谅。”
“是啊,我没有资格,有资格去衡量原谅与否的人已经不在了。我这样很不孝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只能这样了。”苗桐咬着茄子,漫不经心说,“活着的人比较重要吧。”
“你不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知道的。”卓月心想她家豆丁早就看出来了,还等她坦白从宽么。
“对,但你是师父,你有权知道这些。”
卓月啧了声:“还真是做事一板一眼的,也可以保留些善意的谎言嘛。”
“谎言就是谎言,善意的就不是谎言了?”
这个小徒弟钻起牛角尖来真是让人不好对付,可也就是因为她认真的个性,所以才那么可爱。卓月有些庆幸,自己当年火眼金睛地抢了这么个宝贝,否则她的人生可能就不会有乔云和乔豆丁,说不定就真的抱着尊严和遗憾变成了孤独的老太太,最后静悄悄地死在漂亮的大房子里。
可事实是,他们都被她救赎了,她是,白惜言也是。
晩上回到家,苗桐跟白惜言说工作的事情,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走神,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你是不是太累了?”
“也没有。”
苗桐讨好地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笑着说:“那你是憋坏了吧,我陪你去散步好不好?”
“好啊,水库边的野生夜来香应该开了吧。”
白惜言摸摸她的脸,心底是不可闻地叹息声。他是欣赏她的坚韧,可也希望她偶尔能依赖他一次,向他求助,柔顺地依附着他啊。就像现在这样乖顺地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3
在白惜言答应重新接受移植后,短短十几日就有了结果,是个车祸脑死亡的患者,生前签过器官捐献的协议,是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男子,他身体上有用的器官会在他父母的监督下全部捐献出去,白惜言只有两周的时间进行手术前准备。
得到这个消息白家两个姐姐都从上海赶过来,又高兴又担心,没有一次手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尤其是二次移植。白惜言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已经在苗桐父母墓前发誓会好好照顾她,他就不会食言。他只是一一舍不得身体里那只肾脏,那是爱人给他的生命,想起来要丢弃就难过得要命。
苗桐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纠结那么多,只是安慰他:“没用的东西留着也只是占地方啊,你不觉得它在里面说不定已经臭了?”
这样说未免太没心没肺的,白惜言突然把她的下巴扭过来,在她鼻尖子上咬了一口,狠狠地说:“下次再说这种话就把鼻子咬下来。”
苗桐疼得嘶嘶地抽着凉气,依旧不知道他在跟谁较真儿。
知道舅舅要接受手术的消息,白惜言的外甥女元元从上海也赶过来了,美其名曰要给舅舅打气。二十岁的大姑娘养胖了些,珠圆玉润的,穿得简单清爽却神采飞扬。
白惜言想起那时他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下面的小镇上,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像往常一样从医院回来,在报摊买份报纸,经过小咖啡店就要了杯矿泉水坐着把报纸看完,而后回家。
难缠的外甥女往他的邮箱里发电子邮件,大约是写信时,又生气又伤心导致前言不搭后语还语法错误,不过总结为一句话就是——回忆过去美好时光战术失败。事情要从外甥女崇拜自己小舅妈的伟大情操,于是假期报名了学校里组织的西藏支教团,而且她还主动申请去最困难的地方,去她家小舅妈生活过的地方发光发热。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了她的前男友,而且还是被她毫不留情甩掉的前男友。
本来她以为前男友会趁机报复她,可前男友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把她跟其他过来支教的同学相同对待。外甥女元元同志心理就不平衡了,眼珠子总围着他转,越看他越成熟英俊了,于是就单方面轰轰烈烈旧情复燃了。
可周明亮老师在圣地生活太久,摆出六根清净的姿态,堪比纯培无瑕的天山雪莲花。况且那样勇敢的爱情,有一次也就够了,怎么还肯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呢?
要一个人爱上你两次,有多难。元元在邮件里这么说,人在学会走路之前,难免会摔跤,可我要摔多少次才能真正地长大呢,舅舅。
白惜言想着,无论自己的外埋女摔多少次,只要能爬起来,那她就一直在成长。他已经不担心这头小暴龙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的爱与付出了。
元元和洛雨在网络上基本上每天都要聊天,对于苗桐已经回来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见了苗桐,直接就扑上去,比苗桐还高一头,摇晃着撤娇:“小姨,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当上我们校刊的主编了。”
苗桐被她晃得晕乎乎的,只能说:“我也想你。”
“那你跟那谁最近有通电话吗?他怎么样,有女朋友没有?不过他又老又笨连块肌肉都没有,人家藏民姑娘也不会看上他。你跟他说,不要太痴心妄想,待够了就赶紧回上海。”元元露出懊恼的样子,一个老男人那么小气,现在还记仇呢,非要她抬着八抬大轿去娶他啊。
苗桐“啊”了一声,说:“我有接到那边孩子们的来信,他们告诉我,有姑娘给他做鞋子送吃的,他有文化又懂礼貌,不会缺姑娘喜欢的。”
“他怎么可以有女朋友?!”元元心里凉飕飕的,急得想哭,“不行,我都把他定下了!”
白惜言扑哧笑了:“你拿什么把人家订下了,你父母又不同意的。再说了,当初人家为了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跑来找你,你还不是一脚把人家给踹了。人家周明亮又不傻,被小狗咬了一回还会把手伸过来么?人家原谅你就不错了,还祖父你能找到个真正喜欢的人,都这么大度了你还想怎么样?”
元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瘪着嘴,这架势是要哭。 苗桐就是看不得她撒金豆子,忙安慰她:“虽然不缺姑娘喜欢,可也没听他说跟谁谈恋爱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哭你冤不冤呢?”
“那我打电话给他!”元元拿着手机跑到卧室里去,过了会儿跑出来,就是笑眯脒的了,得意地对白惜言说,“他说没女朋友!就算我是条小狗吧,说不定他周明亮就是喜欢小狗呢。”
白惜言森森的睫毛一耷拉,自己这外甥女是彻底没救了,为个男人就疯成这样儿。
周末元元和洛雨约好一起去游乐场玩,洛雨是个除了学习没任何爱好的男孩子,觉得这个就是浪费时间。可是他豆丁妹妹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贴着要去,于里三人结伴,他负责拎包、排队、买零食,给两个疯姑娘鞍前马后的效劳。
傍晚小莫把他们都安全送回家,元元到家看到了苗桐还是兴奋,抱着她的胳膊说个没完。白敏笑骂:“你这个性也不知道像谁,怕是活到九十岁都没个正形,真是猴子托成的。”
“我是你生的,我要是猴子,你就是老猴子。”元元抢白说,“我小姨倒是端庄稳重,也不见你多待见她啊。”
母女俩现在只要说起苗桐的事,就搞得像阶级敌人,一句话让白敏和苗桐都尴尬。白敏拿这个什么都敢说的女儿也没办法,气得咬牙:“我什么时候不待见你小姨了,我是就事论事!”
“可我舅舅待见小姨啊,待见得不行,你不要像那台湾家庭剧里的恶婆婆啦,我妈这么漂亮,一瞪眼珠子踉那母夜叉似的,图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