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桐大伯气得发抖,一副马上就要吐黑血或心脏病发的模样。苗桐姑姑赶紧给他顺气,苗桐姨妈吓得眼泪停不住地直掉:“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好好说好好说。小桐你不能这么跟你大伯说话,这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啊。”
“姨妈,当年你们没法管我,我理解你们,毕竟谁家都有困难,我从来没怨过谁。你们要是来好好认亲的,我就喊你们一声。但姓白的才是我的家人,你们敬我家人一尺,我敬你们一丈。你们做长辈的扪心自问一下,来这里又吵又骂的,到底是想做什么?”
苗桐姨妈老实地说:“我们来之前只是想劝你跟白家划清界限的,认贼作父谁都看不起的,孩子你不能糊涂啊。”
屋子里瞬间诡异地安静下来,白惜言被气笑了,指着门:“你们走吧,不然我叫保安了。”
在家里苗桐大伯是绝对权威,从老婆到孩子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不听话,那就一顿打,打着打着就听话了。苗桐大伯突然跳起来:“我替我弟教训你这个不成器的!”他的动作太快以致于所有的人都没防备,苗桐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白惜言眼疾手快地把苗桐拉进怀里,刘锦之一脚把他踹翻,张阿姨拿着汤勺从厨房里跑出来举着就要打,被刘锦之拉住了。苗桐姑姑开始嗷号着哭丧,骂他们欺负人。
这栋房子买了这么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滚出去,我再说最后一次,否则我就报警了!”白惜言疾言厉色地呵斥,“滚!”
刘锦之按了保安铃,两分钟后总算有两个保安跑来把这三尊佛爷请出去了。
苗桐的脸上清晰的五个红指印子,半张脸都肿了,张阿姨心疼得直掉泪。被他们胡搅蛮缠的,她心情没法好,晚饭也没吃,早早地回房去睡了。
刘锦之带儿子走的时候,对白惜言说:“惜言,这事没那么简单,我明天就找人去查一下。”
白惜言点点头,精神还是萎靡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苗桐挨了别人的打,这件事让他郁闷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凌晨苗桐醒来发现白惜言半卧在她身边,她搓着他被空调吹得凉透的皮肤,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白惜言的皮肤凉丝丝的,就像拥着一匹上好的蚕丝。
“怎么不睡?”
“我是在想,我做错了那么多事,上帝惩罚我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吃苦的总是你。”
苗桐去蹭他的脸,却蹭到一脸的湿润。这些亲戚的到来,并没有真正地刺伤她。她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不在乎的人说些什么,那一巴掌,也打碎了她那些所剩不多的客气。她睡前窝在被子里一直在想,她之所以可以从善如流地说出那些话,是因为她内心早已舍弃了什么杀父之仇,只是她自己徒劳无功地逃避。
可白惜言显然受到的冲击更大,她高估了白惜言的承受能力,也低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我不会因为他们几句话就离开你的。”苗桐吻上他的嘴唇,“我不会看其他的男人,也不会结婚,不会有小孩。我爱你。”
“我会死的。”白惜言几乎要跳起来了,只是身上半压着个人,“你脑子被打坏了吗?”
“我早就坏掉了,否则你以为我现在和你睡在一起是因为什么?同情吗?报恩吗?我早就喜欢你喜欢到坏掉了。”窗帘没拉紧,有晨曦透进来,柔和的光线里,苗桐看着她的男人那黑色的透着光的眼睛,慢慢亲上去,“我不会再逃避了,你要是愿意陪伴我一生的话,那就想办法活下去吧,无论什么办法。”
苗桐去拉开窗帘,晨光铺满了床,他们久违地沐浴着阳光做爱。
这一次白惜言看到了苗桐的眼睛,那么温和那么快乐,在他的怀抱里绽开,洁白无瑕的,喘息或者颤抖。抱着他肩膀的手,缠在腰上的双腿,身体的最深处火热地欢喜地渴求着他。他整个人都被她牢牢地抱紧了,白惜言心中奇异地满足着。如果有救赎天使的话,那她一定就是。
5
张阿姨过来做早餐,进门就看见白惜言正在摆盘,浴室里有水声。
“小姐心情好些了没?”
“她没事了。”白惜言跟她开玩笑,“你昨天拿汤勺打人的样子很威风嘛。”
张阿姨带上围裙去做下粥的小菜,得意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人欺负我家男人是个病人,我就扛着锄头去他们家打架。咱不欺负人,也不能受人欺负。”
苗桐洗完澡,头发上还滴着水,丝毫不避讳地在白惜言脸上亲了下::“早。”
白惜言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半垂着眼笑:“早,昨晚就没吃饭,早餐多吃些。”
张阿姨躲到厨房里偷乐去了。
苗桐咬着馒头,说;“你今天有事吗?”
“要去趟医院,怎么了?”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你陪我去扫墓。”
又不是清明或者过节的,怎么会突然去扫墓。
看墓园的是对老夫妻,白惜言施了不少恩惠给他们,只要求他们定期打扫苗桐父母的墓。墓园周围青山缭绕,太阳好,倒也不阴森。苗桐的父母是合葬的,墓碑前很干净,只长出一茬新草。她买了些瓜果供奉,父母都是乡下人不喜欢什么花。苗桐跪在墓碑前,奉上三炷香,合掌默念着几句,又拿了三炷香递给白惜言:“你也来上个香。”
白惜言老家那边祭奠长辈也不需要下跪的,可苗桐跪着,他站着好像也不对,所以跪下来也上了个香。
苗桐盯着那墓碑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说:“走吧。”
“就这样?”白惜言云里雾里的,他以为苗桐会跟她父母说些什么,总不能只是上个香。
“就这样。”苗桐说,“我刚心里对我爸妈说,如果你上香,香不倒,那就证明他们认了你这个女婿了。”
白惜言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苗桐带他来,是见家长的。他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小小的黑白的照片笑得和蔼可亲。在荒漠里漫无目的走了那么久,在绝望之时,才终于看到了尽头。他恭敬地磕了个头:“爸,妈,我会照顾好小桐的,我会好好地爱她的。她是个了不起的姑娘,我会让她幸福的。”
既然许了一生之约,他就会努力活下去。
至于孩子的事,他也会找个时间跟她讲的,总不能瞒着她。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六章 真相大白
所以他在等。等他的孩子脆弱地抱着他的膝盖,来寻求他的庇护,告诉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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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听弟弟说要接受移植,为了提高成功率要优先考虑活体捐赠,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半天回过神来才点头说,她会尽快找合适的配型的。
刘锦之接到白素的电话听到她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后来才知道是白惜言主动要求手术的事。实际上就算白惜言不同意,他们也一直在找合适的肾源。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苗桐那帮亲戚的事,苗桐姨妈看到苗桐过得挺好,思来想去觉得外甥女说得有理,没脸待下去就回乡下了。而苗家的老兄妹在宾馆里住下了,周一大早上跑到苗桐的单位大门口,穿着丧服,举着“苗桐认贼作父殴打穷亲戚丧尽天良”的大字报在哭丧。
老兄妹的脸上和脖子上都是抓伤,又哭又闹的,喊叫着:“叫苗桐的领导过来评评理。”
卓月临时取消了出差的班机,从机场直接打车回来。老兄妹俩已经被唐律带到了分社的会议室,他们早上都没吃饭,唐律叫人去附近的茶餐庁买了各种包点烧腊来。卓月一进门就看到苗桐姑姑正在啃深井烤鹅,十几个饭盒都吃得底朝天。
唐律都是和讲道理的人打交道,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们叫骂,既赶不走也骂不得。现在电视上只要是像他们这种情况的,都会定论为弱势群体,动作稍过激就会被不明真相的善良群众集体讨伐。他们是做新闻的,最忌讳的就是劝过了头,搞不好会成为严重的新闻事件。
卓月一出现,唐律就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小声说:“卓姐,你可来了。”
卓月火气来了:“怎么回事?”
“我打电话叫小桐别过来了。这是她老家的姑姑和大伯,你看那大字报还摆在那里呢。”唐律用耳语说。
“她什么时候老家有亲戚了?!”她只知道,她这个徒弟早就没什么亲人了。
唐律叹了口气,要是苗桐过得贫困潦倒的,估计她那些所谓的亲戚皁就躲得远远的了。
看到苗桐的领导来了,苗桐大伯擦了擦手,又拉出一张大长脸。苗桐姑姑吃好了,倒是笑容满面的。卓月看出来了,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唱黑脸,在这儿给她唱大戏呢。不过闹来闹去的,总会有个目的。苗桐姑姑红口白牙地说苗桐给他们苗家丟了多大的脸,找上门跟她说理又被打,多冤枉多委屈,一定要领导来评理,否则就要上法院告她故意伤害。
这些年卓月是看着苗桐在成长,她要是真的打了这两个老东西,作为师父她会给她鼓掌叫好的。
卓月盯着他们睑上的伤,温和地说:“你们脸上这伤是苗桐抓的?去医院验伤了没?”
“我们乡下人粗生粗养,这点伤不用上医院的。”苗桐姑姑说,“我们就是想让领导看看,你们的员工对亲戚这样,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