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赵元元,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元元吓得一缩脖子,拔腿就往外跑:“大姨,救命。我妈要发飙啦!”
他们母女凑在一起,热闹得堪比一千只鸭子。白惜言舒了口气,耳根终于清静了。转头看去苗桐嘴角是翘着的,手上还在整理稿子。
“要不要这么辛苦啊?”
“你下周做手术,我把事情做完好专心陪你啊。”
白惜言出神地盯着她的侧脸,突然说:“其实我总有种预感,这次不会成功的。”
苗桐一愣,手上的活也停下来了,皱眉盯着他:“你胡说什么?”
白惜言也回过神来了,脑子里想的事情嘴上怎么就给说出来了呢?他把腿上的书合上,摆出个漂亮的笑脸:“好了,我一把年纪了,多愁善感一下也不行么?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
他是没有食言过,可就是因为如此,她也明白他的狠绝。
苗桐心里总有种不安,觉得要出什么事。
第二天白惜言就住进了医院,移植前要做细致的检査。苗桐去社里把一周的工作都安排给唐律,让他帮忙盯着这两期周刊出来。白惜言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要专心守在他的身边,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重要。
白惜言的主治医生叫魏长风,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离婚没孩子一身轻。苗桐拎着饭盒进病房,他哈哈笑:“你这妹妹来啦,哎呀,真好。”
“魏医生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苗桐赶紧招呼他,“够吃的,添双筷子的事儿。”
“你要是请我吃饭我就去,跟惜言吃有个什么劲儿?”魏长风摆了摆手,“我还得去査房呢,你们吃。”
见他出去了,白惜言才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轻浮,你别理他,越理越上脸,没救了。”苗桐打开饭盒摆筷子,饭菜的香味和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白惜言眉毛皱起来了,嘟嚷着,“别弄了,我没胃口,闻到就想吐。”
苗桐知道他讨厌医院的味道,按照张阿姨的话说,其实白惜言在生括上是极其任性的,谁觉得他好脾气好说话才是见了鬼。她好脾气地劝他:“不吃东西怎么行,好歹也要吃两口,汤是我煲了一上午的呢。”
“那你喂我。”白惜言说。
苗桐拗不过他,把勺子凑到他嘴边,却见那任性的家伙別过头说:“烫。”
这一路上热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哪门子烫的。明知道白惜言只是在耍脾气,她还是吹凉了喂他。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竟喝了大半碗。
伺候他吃过饭,苗桐才震惊异常地问:“难道你刚才是在跟我撒娇?”
“你也可以当在敬老院里照顾得了老年痴呆的孤寡老人,就当行善哦。 ”白惜言一派坦然地摊开手,“再说了,我是病人总有脆弱的一面。”
“你这病人坚强得可以胸口碎大石了。不过……”苗桐笑着看他,“我欢迎你随时跟我撤娇,不过也只能跟我这样,不然我会吃醋的。”
白惜言本是抱着逗弄她的心思,听了这话,那点小得意沉沉地散了开去,倒弥漫出几分酸来。他从来都以为他才是最爱吃醋的一个,从看道刘锦之给他看的监控录像后,他的舌根那就没断过酸味。
他虽然心里相信苗桐不会骗他,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她和罗佑宁那一晚到底做了什么,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在一起。想到这些,他便无法保持冷静。可他的孩子在用她自己的方法笨拙地沉默地保护着他。
所以他在等。等他的孩子脆弱地来抱着他的膝盖,来寻求他的庇护,吿诉他一切。
“怎么了,这么感动?”
白惜言垂下眼,盯着地上一小片昍光:“算了吧,我要是撒娇,被人撞见了别给吓出心脏病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阴阳怪气的,可苗桐并没往别处想,当他是因为丰术前心情不稳定的缘故。
4
白惜言手术的前一日,医院里来了不速之客。
是董事会的人,来的几个都是有话语权的,手里也没提着份手礼,脸色也没有多和善,一看就不是来探病的。带头的是老孙,平时不吭不响的,开董事会说话提意见最少,说出来的话却少有废话。
“白先生,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老孙不急不缓地,把牛皮袋递给白惜言,“孙叔知道你明天就做手术,本不该现在来给你添堵。可是,就因为你明天要上手术台,孙叔说句不好听的话但也是实话,谁知道明天能发生什么事?源生有今天也是你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孙叔一把年纪了就指望这点棺材本儿,谁都不容易。”
白惜言打开牛皮纸袋,随便翻了翻,里面是他做的那份假的竞标书复印件,上面修改的笔迹都是他的不会有错。除此之外竟还有罗佑宁和苗桐在—起吃饭的照片。
他把东西随意地往旁边一扔,虽穿着病号服还是世家公子的气势,抿嘴笑了,倒是很秀气很没脾气:“就这个,你想要什么解释?”
几个股东面面相觑,见白惜言这么没事人一样,都有些气愤难平。
“白先生我们相信你,可你这认的妹妹干了什么好事?! ”
“……是啊,那个罗佑宁的手段谁不知道,什么女人到了他手里不服服帖帖的?你问问你那个妹妹是不是被骗了?”
“什么被骗,我看是心甘箭愿的,听说她父亲是以前工地出事故摔死的建筑工,她根本就是故意想搞垮源生吧?!”
“白先生,你的财产她也有继承权的吧?你甘心留给个长了反骨的外姓人?”
“是啊,我听说她寸步不离地照顾您,不是我们多心,她要真是想报复你,怕是你也不安心啊。”
本来不大的病房,一人一句话就吵得历害。
白惜言双手交叉在身前,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完,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点点头说:“你们想说的我都了解了,你们不过是担心我下不了手术台,逼着我现在立遗嘱呢?”
老孙到底是个正直的,脸色变了变:“惜言,不管你信不信,孙叔希望你长命百岁。只是这件事关系到大家共同的利益,我们都是过来人,有时候变故就在朝夕之间。现在这种事情都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我们能当看不见?”
白惜言也知道老孙为人厚道,这事换了谁都坐不住。
他敛下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们放心,要是我下不来手术台,律师就会把我名下全部的股份都转到小桐名下,所以地根本没有必要使手段,因为整个源生都是她的。”
这下来势汹汹的股东们全都懵了,做梦都没想到白惜言会把财产全留给一个外人,他又不是没家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魏长风和护士来査房,看到一屋子都是人而且还都摆着丧爹脸,一下子就怒了:“你们这是干吗啊?屋子里空气都变差了,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休息啊!”
股东们被魏长风那气势如虹的大嗓门吼走了。白惜言知道他们也只是—下子懵了,等回过神来还会再来找他要所谓的解释。他不能给他们什么解释,他相信苗桐,就这么简单。可终究股东们不能这么简单。
幸亏大姐这个空隙刚好去药房拿药,要是碰上了,不知道又会惹多大的气。
突然白素的电话响了,白惜言看了一眼,是上海白素家里的电话,想也是姐夫打电话过来问他身体的事,也就接了起来:“喂,我是白惜言。”
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根本没听清电话的另一端是谁,急忙喊着:“太太,不好了!孩子被一个女人抢走了!她说想抱一下,我不给,她抢了就上了辆车开走了!”
白惜言心里咯噔一下,是那个不被他承认的孩子。丢了也好,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一瞬间。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他也不至于冷漠如斯,冷静地叮嘱电话另一端人:“你是照顾孩子的保姆吧?你先别哭,先打电话报警,然后跟着警察去小区调监控。”
这边刚说完,白素就拿着药回来了,白惜言挂了电话很冷静地说:“大姐,刚你家里的保姆打电话来说,孩子被抢走了。姐夫已经赶回家去了,你先不要急,我马上叫锦之给你定回去的机票。”
白素手中的药掉了一地,血色从脸颊上褪得干干净净的。白惜言知道自家大姐打小就稳重,当年母亲去世,本应是顶梁柱的父亲却垮得不像样。他年纪还小,二姐指望不上,是未满十六岁的大姐亲手操持着母亲的迎来送往那些吊唁的亲戚朋友也是她在招呼,稳重成熟没半点失态。此刻她却慌了手脚,可见这孩子在大姐心中的分量。
“大姐,你和二姐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白惜言哽了半天,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八成应该是苒苒抱走的吧。”
白素一愣:“你二姐都告诉你了?”
“还用她吿诉我么?报纸上都写成那个样子了,我稍微有点脑子也该想到了吧?还是你们真把我当傻瓜?”
“对不起,惜言,我们并没想到会这样。”
白惜言大声质问:“你们想到了什么?我高高兴兴地称赞你们给那孩子找了个好母亲吗?”他伪装的冷静已经藏不住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她们根本就已经疯了。他握住大姐的肩膀,“你们疯了吗,那是二姐本家的表妹啊!你们怎么能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