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枝瞥了一眼褚云衡:“先送,再送她吧。别客气。”
若枝开车的时候很沉默,朝露本来想和她说说话,可又担心不小心提到什么不该提的,反而会触动到褚云衡。倒反而是褚云衡一路找些话题,和她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朝露听得出他心的忐忑,又不好表露什么,只是一路握着他的手。下车时,他对若枝谢了好几遍,深深看了一眼朝露才推开车门。从反光镜里,朝露看到他一直站楼道口,望着她的车子离去。苍茫夜色中,他的身影看上去比白天似乎还要单薄瘦削。
“朝露,每一个男朋友都是那么出意表。”若枝开着车,突然开口道。
朝露下意识地昂起下巴:“那个时候,大家觉得方蕴洲是天之骄子,配不上他;现,是否觉得云衡是残疾,是他配不上了?”
若枝不说话。
朝露缓了缓语气说:“当年和方蕴洲一起,说过们没结果,那话不好听可知道是为好才狠心对说实话;现看到了褚云衡,大约也能知道心里怎么想,有多少不能理解的地方。可知道——最感激什么?最最感谢的是今天他面前克制住了心中所想,没有当面伤害他。这一点对很重要很重要。谢谢!”
若枝叹气,摇头又摇头:“唉,这个笨女。都懒得骂。”
朝露嬉皮笑脸道:“骂吧骂吧,谁骂都生气,骂权当关心。只是保证,会慢慢发现,云衡是个很可爱的男。”
“可爱的男?可爱的男多了去了!”若枝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咱非得找这样的?”
朝露说:“是指他的残疾?说真的,也不想找这样的,可他正好就是这样的,而又非他不可。”
若枝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晌:“确定?确定不是当年受打击太大没恢复过来?”
“什么打击?说方蕴洲?”
“还谈过别的男朋友吗?”
“没了。”
若枝把车开得很慢:“朝露,成天看着方蕴洲,再想想现的男朋友,不难过?没对比?”
朝露老老实实地说:“第一,没有成天看着方蕴洲,只是和他共事,很忙,他更忙,们没空成天眉目传情;第二,也不难过,既不为过去的事难过,更不为现的感情难过,上回还说什么‘神采奕奕’来着,记得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压根没拿褚云衡和方蕴洲比。他没必要去和方蕴洲作比较。他们各有各的好,只是,第四点——最重要的是,现爱的是褚云衡。”她不知不觉地套用了褚云衡说话的语气,一二三四把条目罗列得清清楚楚。
若枝朝右打了个方向盘:“算了,不谈这个……这礼拜六生日还记得吗?”
“记得呀,礼物都买好了,先不告诉是什么,到时给个惊喜。”
“现发觉,和对于‘惊喜’和‘惊吓’的定义有很大不同。”若枝意味深长地说。
朝露并不生气,她对若枝一向宽容,无论是当她牙尖嘴利还是私心作祟的时候,她一律都能给她找到可以体谅的借口。就是若枝对褚云衡抱持的态度,她也能充分理解。她自己尚且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彻底接受了他,遑论他?
“好了,如果愿意的话,到时可以带男朋友一起来家吃个便饭。”
“没问题啊,星期六的话,他应该也有空。”朝露一口答应下来,“对了,还没问,和潘海最近怎么样了。”
“别提了,就那样吧。很多事心照不宣罢了。”若枝的情绪有些低落。“昨天晚上还说下礼拜二要去泰国两个星期,说是公事,谁知道呢——懒得管。”
“那生日那天……”
“呵,”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礼物倒是给了,一个红宝石戒指,又留了张卡给,说是生日那天随安排,让玩得开心点。好吧,还是应当为他还记得有生日这回事感动的,不管是设了手机备忘录提醒还是什么的,起码证明他还乎的感受。”
朝露也不知该劝慰什么好,只好说:“那就玩得开心点吧,别多想了。”
若枝看了眼反光镜:“朝露,有时还真羡慕。”
“刚还劝来着,又说羡慕。”朝露笑。“
若枝把车停下,眼睛里带着迷蒙的雾气:“羡慕的是:还敢给、敢爱。”
作者有话要说:若枝的生日,会是鸿门宴吗?
33 讨好
周若枝的家坐落这座城市最贵的地段之一。这里生活配套设施齐全,又闹中取静。她所的小区以联体别墅为主,这个地段虽不是最高端的,房价也足以令绝大多数市民望之兴叹。
朝露和褚云衡让出租车若枝家门口停下。褚云衡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衬衫上的一道小褶,朝露见了便说:“今天不是来带面试的,吃个饭而已。”
他虽点头,眉目间却凝重依旧。朝露摇头苦笑,知道他一时放不开,也就随他去了。按了门铃,有保姆给他们开了门。若枝也跟着迎出来,拉着朝露进了客厅。
“朝露,褚先生。”
朝露当场傻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竟然是方蕴洲。而且他正自己走过来。她转头看向若枝。
“朝露,别怪请了他。”若枝的声音有些歉意和紧张。
怪与不怪此刻都不是最要紧的了。他看着方蕴洲褚云衡面前站定,伸出右手。她几乎想直接替褚云衡把这只手挡掉。可是,褚云衡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杖很小心地挂到发僵的左臂肘上,伸出右手说:“好。”
与方蕴洲握手之后,褚云衡重新拿好手杖,和朝露一起往沙发走。靠近沙发的时候,褚云衡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打了个趔趄。朝露还没来得及紧张他,就听到“呜哇”的一声小孩哭。若枝的儿子小鹏正好上完厕所出来,指着地上的一个黄色塑料小鸭说:“小黄,疼……疼……呜呜……”
褚云衡费力地蹲□,捡起地上的玩具小鸭子,那上面还留着刚才手杖点地时戳下的一个瘪痕。他甚至没来得及站起来,半跪着挪了两步到小鹏面前,带着歉疚的表情与口吻说:“叔叔不好,叔叔走路没看仔细,乖,不要哭了。叔叔买个新的给,好么?”
“就要这个。别的小鸭不是小黄。”
“小鹏,别胡闹了,叔叔也不是故意的。明天妈妈给买一堆小鸭子,好么?”
“要小黄。小黄疼死啦!”小鹏一脸不高兴。
褚云衡扶着手杖,很辛苦地半跪那里,一脸讨好的样子,看得朝露心疼死了。她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不能不顾小鹏的哭闹,搂着他说:“阿姨明天给买很多很多小黄,好不好?要不,等下就去买?嗯?”
“朝露……”褚云衡冲她摇摇头,“小孩子的想法和们不一样,他心疼的是他的小伙伴而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他转而对小鹏说:“叔叔今天把小黄带回家,带它看医生好吗?等它好了,保证带它回来。”
小鹏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话音里还带着抽泣:“真……真的吗?”
褚云衡说:“当然是真的,叔叔认识很棒的医生。”
小鹏终于不哭了,可是他眼珠一转,又疑惑地问:“叔叔,认识的医生怎么没治好的腿呢?”
朝露紧张地看着褚云衡,没想到他的神态倒挺自若的:“叔叔的伤太重了,刚开始的时候一动都不能动呢,现已经可以走啦,也许过几年,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小鹏不放心地追问道:“小黄也需要很久才能好么?”
“不会很久的,保证。”褚云衡笑了笑,他把玩具小鸭子交给朝露,让她放进手袋里,轻轻她耳边说,“等下问问的朋友,这个哪里买的。”
朝露点头。她当然知道,这种质地的玩具一旦破损,就很难复原,只能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哄过小孩子了。
好小鹏终于把“小黄”的事搁下了,跑到一边去玩他的小火车。朝露松了口气,扶褚云衡坐回沙发。
“不好意思,朝露,褚先生。”若枝亲自端了咖啡出来,一脸抱歉。
“不好意思才对。”褚云衡说,“刚来,就闹出一场风波。”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嗯,很香浓,很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了。”
若枝听到夸奖很得意:“是正宗的蓝山咖啡,现号称蓝山咖啡的,大多都是蓝山山脉附近种植的而已。”
褚云衡说:“那真是有口福。对了朝露,礼物呢?”
朝露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递给若枝:“知道也不缺什么,一点心意而已。”
若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K金珍珠耳环。若枝当场戴上了。
“中午时间紧,委屈们简单吃碗生日面,晚上再请们吃大餐。”若枝说。
“老朋友,客气这些做什么。”朝露说。
“对不起,请问洗手间哪里?”褚云衡问。
若枝指了个方向。
“需要帮忙吗?”方蕴洲忽然说道。
朝露对他怒目而视。谁知他一脸无辜:“只是担心这里没有专用的卫生间。”
他没有提“残疾”这三个字,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普通的也可以用。”褚云衡站起身,“谢谢。”
他进洗手间时,朝露压低声音对方蕴洲道:“一直觉得是个有风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