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芯一直在远远的地方望着。
她两天前去看望了车小婉的父母,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抢走林国栋的人。
见到他们的一刻,她心酸极了,那留在她记忆中的和蔼笑容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悲伤。因为知道她是女儿生前的挚友,所以拿了小婉的遗书给她看,她一边看一边流着泪,想着如果当初她果断的拒绝他,小婉就不会死。
端木云说她一定会后悔的,她当时不信,现在她明白了。原来爱情从来也不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单方面的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就能得偿所愿,有时候,你背负不起的,是另外个人放弃的东西。
她只是想来看他一眼,她看不清两个人的未来,但很明白,一条人命横在中间,他和她皆是负债累累……
幸福于她从来都那么短暂,从前是半个夏天,现在不过一个黎明……
60
60、偿还(一) ...
她于是回了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停在路边的轿车门突然开了,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
“夏芝芯,你过得很滋润嘛。”
“妈?”她先是吃惊,然后是迟疑,但还是叫了出来。
“别叫我妈,我早就和你没关系了。”裴珞双仍是一如既往的气势凌人,“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件事,你父亲他去世了。”
她有些腿软,不信耳朵听到的,什么?父亲去世了?她前几天才刚刚明白了父亲的苦心,想着有时间该要给父亲打个电话,至少能让他安心——
“有段时间了,骨灰都丢到海里去了。”她不顾夏芝芯苍白如雪的脸色,突然间笑得那么疯狂,“哈哈,告诉你个秘密,其实继涛不是你父亲的儿子哦。”
她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站在原地,脑中一片嗡鸣:“你,你说什么?”一连串的打击几乎快要撕裂了她。
她姿态张狂:“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要留在这么一天,将这个压轴好戏送给他,继涛便是我这辈子送给他的最大嘲讽。”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父亲?“
“我这么对他?他是怎么对我的?他根本是彻彻底底的毁了我这一辈子!”
“可是,父亲是真的疼爱继涛,从来没有少给他一份父爱,甚至是大过天的疼爱,将未来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她讪笑出声:“所以啊,他最后毫不犹疑的将全部产业留给了继涛,就这样将夏家的江山送了人。”
她愤怒的斥道:“那是因为父亲根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哈哈,难道你希望他活着的时候就知道吗?其实,我原本是那么打算的,在他快死的时候将事实告诉他,那样的话会更有效果吧。谁知道,他睡一觉就再醒不过来了。”
“你这个女人简直心如蛇蝎。”
“那都是拜你们夏家所赐。对了,还有件事,你父亲在遗嘱上还特别声明将你重新归于夏家的名录下,还留了些房产给你,算是对你不薄了,只是比起他送出去的,就太过可怜了。”
她气出了一背心的湿汗:“我不会让你这样得逞,我会——”
她嚣张的打断:“去,我太希望你去法院,到时候不需要你,我会主动和全体人说出事实,我会自动自觉的放弃全部财产。花掉这些钱让全体人看场好戏,我觉得划算的很。就让大家看看这个夏赫僎活着的时候视为珍宝的儿子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世来历?”她狂佞的嗤笑,“我还就怕你不说呢。这是他的报应,活该夏家断子绝孙。”
她突然看清裴珞双的意图,一时心绪凌乱,不知道该怎么选,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心血落入异姓人手中,还是让全天下的人知道父亲的耻辱。裴珞双布了一辈子的局,果然在答案揭晓的时候有够残酷,她甚至庆幸父亲走的仓促,没有留给裴珞双重创他的机会。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替父亲守住夏家的基业,即使她没有任何管理方面的经验,可是,至少这笔产业还能落在货真价实的夏家人名下,父亲那么努力挽救回来的事业也可以留下个根。
庭审前,裴珞双见到她笑得诡秘:“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将最丑陋的事实昭告天下。”
庭审现场来了许多商界人士,还有很多商报的记者,很多人都认出她是余兰,于是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余兰怎么会状告‘晟阳轻纺’总裁的遗孀呢?’,‘余兰怎么会和夏家扯上关系呢?’,‘余兰为什么要替那个夏家大女儿出庭呢?’但是碍于置身法庭这样的地方,记者们也不好上前发问,只是一个个显出异常亢奋的模样。
离正式开庭只有两分钟了,法官和陪审员已经入席就座,恰在这时,正对观众席通道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夏芝芯看清来人的面貌,惊异得瞪大眼眸,端,端木云?他怎么会来?
他在众人的议论声和讶异声中走到检察官身边,低头耳语了什么,对方点点头,上前请示了法官,说要追加证人。
裴珞双脸色变了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法庭上的争夺异常激烈,超出了多数人的想象。
除了端木云,其余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就连裴珞双都失了初始时的风度,变得焦躁起来。
不过她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夏继涛的事,她相信只要她不说,夏芝芯绝不会主动提。
辩方律师一直咬住夏芝芯没有管理经验这点,强调她只是觊觎夏赫僎的财产,实则根本没有能力接管他父亲的公司。到了这会,大家已经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余兰,只是长得很像那个女明星罢了。
控方这时请端木云作为证人上庭,他站在证人席上笑得泰然:“我和夏小姐私交甚好,将来,她接管‘晟阳’后,一切商业上的事务我都会代为管理,这样就不存在问题了吧?”
辩方立即提出质疑:“端木先生口说无凭,就算是情侣也不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除非端木先生将‘晟阳轻纺’纳入‘云铧’的羽翼,或是同夏小姐有合法的婚姻关系,否则在法律上一切承诺都是毫无意义的。”
端木云笑笑:“是不是只要结婚就没问题了?”此话一出,就连法官都吃惊得忘了制止。
辩方律师的表情有些难看:“但那对端木先生来说是不可能的吧?”
他还是笑得轻浅风扬:“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结婚好了。”
夏芝芯以为自己幻听,不敢置信的望着证人席,那个语出惊人的男人。
他一派自在:“检察官,可不可以将刚才我交给你的东西拿给我一下?”
对方请示了法官,立即递了过来,他将那份文件举在众人面前,恣意的展示了下,竟是结婚登记表,他拿起笔,不假思索的在上面签了字,然后交给伫立在一旁的检察官,指了指夏芝芯的方向:“现在,只差夏小姐的名字了。”
她脑中混乱成团,嘴唇翕动着,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将那种东西提前给了检察官?
文件已经递到她眼前,她颤抖着手臂接过,翻开,看着那流畅的签名,黑亮亮的,依稀墨迹都还未干透,她心乱如麻,抓起手边的笔,竟是下不去,仿佛有着磁场的排斥作用似的。她忍不住抬眼看他,他眼中有着鼓励和……揶揄,她突然很想哭,压力大得想哭。
她还是签了字,哆哆嗦嗦的写不连贯,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向她证明最后赢的那个人还是他,他还是可以操控全局的上帝,或是死神。
可是,她能拒绝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能不抓住这骤然出现的一丝曙光……
眼见她签了名,辩方律师知道这下是彻底的没戏了,于是结束了盘问。
裴珞双见形势不妙,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对着法官声称她还有话要说,法官让她控制情绪,她却全然不顾法庭纪律的指着夏芝芯叫嚷:“这个人,根本没资格继承赫僎的公司,她是个重度精神病患,曾经还因为疯病发作当街杀了人,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出院后又改了名字,到娱乐圈蒙骗世人,像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继承我先生的事业,简直是天理不容。”那件命案过去太久,大家早就不记得当初的事,此刻,听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说起,多数人皆是一脸困惑、迷茫的表情。倒是记者们,瞬间抓到些终点,于是极度的沸腾了,原来真的是一个人,余兰并非她的本名,她原本的身份是‘晟阳轻纺’的大小姐!貌似还犯过案子,只要回去查一下便又会是一桩轰动热闹的大新闻。
裴珞双一鼓作气将大家有可能知道的,公开发布过的,还有没可能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反正,这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她不光要毁掉夏赫僎,还要毁掉夏芝芯,谁让他在遗嘱中提到让她回夏家,谁让他到了最后也还是想着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孽种。
庭审因为裴珞双的一通慷慨陈词迅速的落幕了,陪审团一边倒的否决了夏芝芯的请求,毕竟,谁也不能接受一个神经病继承人,即便她刚刚得到了个超级厉害的丈夫,可是,那也改变不了她是疯子的事实,疯子是不能被这个社会容忍和接受的,他们会在头脑不清的时候伤及无辜,甚至是草芥人命,还不用接受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