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梁音笛去b市人民医院做了复查。也不知周凯从哪里听说了这事儿,一大早地开着他的“凌志”就守在她家楼下。如同梁音笛自己说的那样,人家好歹是领导,又巴巴地在大降温的天等着自己,便是心中有着一千种不乐意,也只得坐上了他的车。到了医院,他真的跟男朋友似的,跑前跑后,问长问短,把个顾磊都弄得不断地朝梁音笛挤眉弄眼的。
“得了,你现在,健康得跟什么似的了。只要注意处理好生活中的问题,嗯,那个尤其是感情上的问题,什么事儿也没有了。”顾磊合上手中的报告,瞟了一眼一直坐在梁音笛身边的男人。
“谢谢你,顾大夫。回头,我请你吃饭。”梁音笛说。
“就请我?”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周主任也叫上。你们都是一直关心我的人。”梁音笛站起来,望了一眼周凯。
也许,借这个机会再说这样的话,他应当能听得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等子谦回来,我们一起吃饭。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其实,那天手术,如果不是他在一边处置得当,你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儿根本就是个问题。”
“怎么?”
“你不知道吧。其实,你脑子里有一根血管有些畸形。手术方案制定后,连子谦也一直没有把握。为这事儿,他才特地在你手术前,回了一趟*市,找了脑外科最著名的初政教授专门研究你那个方案。回来以后啊,还熬了个通宵,亲自修改了好几处,才把方案交给我。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为什么不愿意亲自给你手术,但是我却知道他在这个手术上花费的那些心血。虽然这样小心,手术的最后还是出了意外。你那根畸形血管出了血,你当时都没有心跳了,我吓坏了。是子谦站出来,舀过我的刀,继续手术。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镇定,他一边叫着你的名字,一边动着刀,就像做一个最平常的手术。我不知道他当时用了多大的毅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知道,你的心跳恢复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瘫在你的手术台前。这些事憋在我心里好久了。音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顾磊说着,忍不住再看了眼周凯。
“我明白,顾大夫,等他春节回来,我们仨一起坐坐吧。”梁音笛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她知道顾磊误会了她和周凯,可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她却不知道如何去说清楚这件事。
“春节?”顾磊楞了下神:“他不是马上回来吗?我听说,他已经从*市人民医院辞职了。”
“辞职?什么时候的事儿?”梁音笛脸色一变。昨晚她才给他打过电话的,根本就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
“应该是上周了。我也是这两天才听同事们议论的。”顾磊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梁音笛此刻变得无比的敏感,她走上前,盯着顾磊。
“我……我也是听说……”顾磊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原本,昨天在食堂听说了那件事,自己就一直不相信。且不说,陆子谦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磊落的人,就论这次为梁音笛手术的事,他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些捕风捉影怎么可能是真的。可是,现在,他连辞职的事都没告诉眼前的人,又没回到b市来,还真不由得人不信那些谣传了。
“你还听说了什么,顾大夫?”
“我想,也是碰巧。”顾磊吞了口唾沫:“上周,我们医院的王护士长恰好也辞职了。”
“梁老师,你不要多想,我想这一定是碰了巧。不会有别的什么的。”顾磊一贯就不会说话,又联想到食堂里听见的那些难听的话,下意识地就想把话题往另外的地方转,根本就没意识到这句话听在旁人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梁音笛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就离开了顾磊的办公室。她只是发了狂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摆脱什么,但是脑子里乱蓬蓬的,除了小跑地前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能干什么。
陆子谦上周辞职了,她不知道。
王月上周也辞职了,居然就那么巧!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个只是巧合,很偶然的巧合。可是,自己怎么就禁止住地把它们牢牢地联系在一块儿想呢?如果真的没有什么,辞职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还有,最近以来,他的那些奇奇怪怪反反常常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再让自己去找自己的生活圈子,一再让自己不要太依赖他代表什么?这许多一直以来自己想不通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在现在这一刻很顺利地在大脑中串联了起来,而串起它们的线就是一条信息。
陆子谦和王月同时在上周,双双辞职了!
“梁老师,你怎么了?”梁音笛不知道自己这样小跑着走了多远,直到周凯上前来抓住她的手臂,她似乎才猛地清醒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知道眼睛里一直有酸酸涩涩的液体在向外涌,涌得心头憋得就要喘不过气来。现在,周凯抓着她的手,周凯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关切……她终于再也憋不住,一把抱住周凯在医院的大门口,不管不顾地号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梁m接下去会做什么呢?
☆、566
车终于稳稳地停在梁家楼下。梁世明过来打开车门的时候,梁音笛瑟缩了下,迟迟没有下车。
“下来吧,你阿姨带着你妹妹回娘家去了。”梁世明向女儿伸出手。
“爸,”梁音笛抓着那手下了车,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父亲:“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还那么爱我了……”
“外边冷,回屋再说。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孟姜女了?”
梁音笛擤了擤鼻子,可泪根本就没有停歇的势头。她只得扬起头,哽咽着说:“现在这个冲毁不了长城,要当时的我恐怕才行。”
“当时?”梁世明挑了挑眉。
“就是亲眼看到陆子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那一天,梁音笛是怎么被周凯拉上他那辆“凌志”,又是怎么被他送回家去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不停地对她说:“很多事也许不像你想像中那样坏……”
可是,她想像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坏的。是的,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但凡有什么事,她最先考虑的,一定是那个最坏的结果。从小到大,这样的思维方式让她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反而能获得超出预期的快乐。这一次,她当然也希望是这样。
所以,到了家,等周凯离去,她第一时间拨了陆子谦的号。
“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提前告诉我?”她觉得已经够克制了,可是声音依然大得惊人。
“我以为,那是我自己的事。”陆子谦的声音淡淡的,简单一句话,没有再作解释的意思,却堵得梁音笛再也说不出下一句。
是啊,你和他算什么关系?他的这些事需要向你知会么?挫败与无奈逼得她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来?”好久,她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憋出那么一句。
“没有。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在这边搞了个医疗器材公司,请我过去做顾问,我很有兴趣,已经答应他了。”陆子谦的声音很低很浑厚很淡定,就像说着人生中最无关痛痒的一件事。
“那我呢?”梁音笛轻轻地问,生生地咽下了那个“们”字。
那边的呼吸声蓦然间粗重了下,只是一下,短暂到梁音笛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因为,她立刻就听到那边那个依然淡定沉稳的声音。
“你自己决定你的事。”那语气,跟菜市场买菜时选萝卜还是白菜一样。
“陆子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越来越接近其实不敢面对的那个点,可是,梁音笛依然在挣扎。她不相信,那些美好那些甜蜜那些承诺都是梦幻!
“我当然明白。”那边停顿了很长的时间,一丝声音都没有,就像是有人故意捂住了话筒那般。那样的长那样的静,长到静到梁音笛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才听到一声低浅的压抑的轻咳,然后是他依然平静的声音:“从头到尾,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我认为,一直是混乱着的。你的想法你的思路你对未来的考虑,都是这样。”那边又咳了声,很低很浅,却还是牵得人的心生生地痛。
“你感冒了?”痛恨的关心还是出口。
“没有,我只是,清了清嗓子。”那边再停顿了下:“我在想,该怎么对你说。”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音笛,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
该来的始终要来,梁音笛攥紧了手机,紧闭了眼,听。
“对于所有的事,你太理想化。而我,是个现实的人。从我们谈恋爱开始,这样的差异就一直存在。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双方都竭力地掩藏着自己。后来,我们结婚,这样的差异并没有随着婚姻关系缩小,反而越来越大。所以,我们的矛盾才会越来越多,我们的婚姻也只能以那样惨淡的方式结束。后来,你病了,我们重新在一起。我承认,那是我们除了谈恋爱那会儿,最幸福甜蜜的一段。可是,那并不表示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的这个差异就消失了。你病着,这些事我也来不及深想,只想照顾着你快一点好起来。现在,我们分开了,你病也差不多好完了,我也有精力和时间好好来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我发现,”又是一阵长久的停顿与沉寂,再继续时,他的声音低哑了很多:“也许,这个差异永远也不能消除!所以,我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或者,再生疏些,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