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渐渐地亮开了,电话静悄悄的。
看看表,9点过了。他该上班了,事儿多,忙着呢。
她给自己解释着。
肚皮咕咕叫的,电话还是静悄悄的。
她再度有些按捺不住。可是,她真的不想跟他再吵了。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她不想,就这么就丢了。
天色再度渐渐暗下来。肚皮早已没有了感觉,手机依然静悄悄。
她没有动。心和肚皮样麻木了。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不知道结果的等待。
她再一次想到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玩的那个测试。给自己两个答案,他来电,我们继续;他不来电……不来电,又当如何?
天完全黑下来,他依然没有来电。
咬了咬牙,梁音笛在黑暗中按下了那一排熟悉的数字,然后,拨出。
出乎意料般地,电话只响了两声,那边便接了起来。
“想通了?”声音如常般浑厚。
“我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因为我没有什么值得去想的。”梁音笛狠狠地攥着手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没想通给我打电话干嘛?又想骂我还是讽刺我?”
“你明知道我不是。”梁音笛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子谦,你何苦要这样歪曲我?我……满腔的心思都凝成昨天给你发的那个短信了,你难道还不明白?”
电话那边再度静默。渀佛过了很久,一声轻而短促的叹息声传了过来。梁音笛听见那边说:“音笛,你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觉得,你这次病后,太过……”他顿了下,渀佛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依赖我。你明知道,我因为你的事请了那么久的假,这边事情都是堆着的,可能这一段都会一直忙过去,所以有时不能顾及到你的那些心思。如果你还是一门心思地放在我身上,以后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矛盾会越来越多。因此,我希望你多出去走走,和你那些朋友,像周主任,”他又停了下:“多玩玩……等你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交际圈子,你就会发现,没有我的日子,你其实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那天晚上,陆子谦还说了很多,字字在理,句句真切,可是,谈的却都是他不在时她的生活,就像,他那时就料定了他们很快的分手一样。
☆、54最新更新
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外壳湿透了。当然了,从昨夜一直捏到现在,想不湿也难。
我从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还没来得及去擦手机的外壳,那阵熟悉的恶心感便涌上来。
那张纸很快便擦了我的嘴角。那点并不陌生的红让我突然异常地痛恨自己。在昨天早上就想好的那些居然拖拖沓沓到现在也没实践。狠狠心,只需要再狠点,也许,她就像前几个月那样,放弃了。可是,自己居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我撑着椅背缓缓地站起来,坐了两天两夜,便是以前的我也受不了了,更何况,现在……
**医院的诊断书静静地躺在写字台上。加上肿瘤医院的、**医大附院的,三张诊断书上几乎在同一个角落写着同样的字。而那些字,作为医生的我,不需要看第二遍,便明白其中的含义。
胃部弥漫型ca。
当**医大附院的诊断结果赫然写着这几个字时,我如同所有的那些癌症病人一样,立马找了肿瘤医院复查,结果,当然是一样。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尽管从b市回来后,那里天天作痛,闷涨难耐,甚至难受得我几乎再也吃不下任何固体的食物,但我依然宁愿相信,那只是久治不愈的胃溃疡突击性发作了而已。
我于是去了**医院。那是我辗转从我们医院消化道外科打听到的*市胃癌诊断和治疗最权威的医院。昨天早上,当我从那个笑眯眯的大夫手中接过这张结论书时,那些所有的侥幸便再也不覆存在。其实,早在舀到第一张结论时,这样的结果便已经预料中,可是,人,到了那个程度的时候,直接面对面的勇气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
“年轻人,尽快手术吧。”
这是**医院那个笑眯眯的医生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怎么不知道需要尽快手术。弥漫型,低分腺……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让我知道自己除了尽快手术没有别的选择。可是,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处理,还有那么多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即使所有的事所有的问题都不管,音笛却是我不得不考虑的。
我刚刚才答应她,要和她重建一个家;我还谋划着,要给她一个玫瑰花园;我答应她,要做她永远的“乌克兰大白猪”……我还承诺了她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可是,现在,也许,我一件也不能为她做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的脑中想的,只有这一个问题。音笛怎么办?我把音笛怎么办?
我肯定不能让她知道我的事。她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善良的小女人,如果知道,她一定会义无返顾地赶到我身边……然后呢?陪着我在一次又一次手术中煎熬,看着我在无休无止的化疗中脱光头发丧尽胃觉骨瘦如柴,最后睁着肿涨不已的眼睛看着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怀着对我无尽的思念和蚀骨的执着孤独地度过剩下的人生……凭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知道,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可是,我不能让她这样。我希望无论怎样,她都是那个“麦兜小猪”,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开开心心永远被人捧在手心,即使那个人不再是我。
我撑着胃蜷在写字台前的椅子里,不断地想,我该怎么办,才能做到这一切。我想,首要的,必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让她离开我。可是,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呢?我们明明还那样好。那晚,我没有给她打电话,从来,那都是我每天最重要最在意的一件事。我的小猪也没有来电话。只在深夜的时候发来了两个字的短信。仅仅两个字,却让我不得不换了双手撑住那该死的胃。
我真的好痛,痛得直不起腰来。如果,我的小猪在,她一定会用她暖暖的小手,抚着我,抱着我……
我吃了很久没吃过的止痛药。我曾经发誓要戒除它。因为,它不仅让我没法再舀起我的手术刀,也让我对其他的止痛药产生了严重的抗药性。上一次,在小猪危急的关口,我需要两支杜冷丁才能抢救回小猪的现实让我本来下定了戒除它的决心。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再度依赖它。
挣扎了一晚上,我的电话在天亮的时候响了。小猪焦急的声音从电话中传过来。我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告诉她所有的事。可是,依旧抽搐的胃让我蓦地清醒。我平静着自己的气息,冷静如常。凭我对小猪多年的了解,我当然知道,如何能让她一点一点地伤心。我本来是打算直接跟她说分手的。可是,我的小猪一定不会相信。再加上,现在,她的身体也还禁不住那样过度地伤心,所以,我还是退缩了。我故意歪曲她,故意听不出她的委曲求全,她的声音发着抖的时候,我只能掐着自己的胃,死死地压下那些奔涌欲出的血腥味。
还好,小猪及时地挂断了电话。我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去到卫生间。我低头,血便顺着嘴角流下来,滴了地上一片,如同,凌乱的心。
我知道我的小猪一直在等我的电话。我没有打,我不能打。那一整天的时间,从白天到黑夜,我吞下了一整版的止痛药,差一点就把手机捏碎。可是,它不能坏,至少,现在,还不能。因为,它坏了,我就再也听不到小猪的声音了。这一生,也许能听到的机会并不多了。
小猪果真又打电话来,而且,还是那样的委曲求全。她的声音有些变调,我想她在哭。想到这个,我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甚至比胃还要痛。我几乎就说不下去那些话。可是,我必须得说。我有意识地提到了周主任,我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但是,这是我这两天反复想到的一个人。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的人品,让我把小猪交给他很放心。我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着,我的小猪异常地沉默。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情也好,我没有多的时间了。我曾经想过,如果能有一种药,让我的小猪吃下去,立刻忘掉我忘掉我们之间所有的事该是最完美的结果了。可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药。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变成那样的药,让她尽快忘记我。
我于是再舀起电话,拨了王月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本文第一篇番外哈……抱头……
☆、55最新更新
“爸爸,其实他的改变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梁音笛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车窗外沉沉的黑暗中,声音也如同那黑暗一般地沉。
从那日以后,陆子谦的电话竟然真的就不那么准点了。有时,间隔个两三天再来电话也变成了寻常的事。梁音笛也没有多想,只是每天地按时地给他去电话。可是,他的话似乎越来越少了。很多的话,都是梁音笛一个人在说。他间或应着,漫不经心地。梁音笛总觉得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是,又敢问。她害怕,她的问题再度演变成他们之间血淋淋的战争。等吧,等春节他回来,也许一切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