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生一个月后,父亲欢欢喜喜迎进一位性感的吉普赛女郎,顺带着还有一名两岁大的小男孩。我则被爷爷接到身边抚养,他和我的外公是战友,母亲和父亲的婚事也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母亲母族的势力,我的名字就成了长长的一溜。
十岁之前我一直和祖父待在另一处园子里,也只有在重要的的节日或者家庭聚会时才会见到那位陌生的父亲和极有规律一年多一个的兄弟姐妹。他对我,怎么说呢,基本一视同仁。
十岁的那年冬天,我回到了父亲的园子。因为家族的长老们认为,身为下一任家主的我应该经历残酷的竞争和高人一筹的教育。祖父也是如此认为。
迎接我的第一份礼物是在雪地里跪满十个小时,因为在见到父亲的时候,我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尊敬,甚至没有称呼一声父亲。天可鉴,我不是在抗议,而是当那个脑满肠肥,满脸横肉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根本就没认出来。
父亲的惩罚似乎成了一个方向标,我的衣服会莫名其妙的被泼上墨水,或者被剪的破破烂烂;我的饭里会有佣人一时疏忽留下的盐巴块或者各种调料,而贵族教育或者父亲的威严提醒我,绅士绝对不会留下剩饭或者提前离开餐桌,于是我只能一口一口将加了料的饭吞进肚子里。曾经不止一次被比自己小的弟妹指着鼻子宣告,他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下一任家主又怎样,没有人会顾虑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家主。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家族里,名字可以改,家主也可以换。这个道理是在我又一次被关进黑屋,而房里还有一条红色长蛇陪伴的时候领悟到的。
我忘不了第二天打开门,当我将扁扁的冒着白色液体的蛇脑袋和几段血肉模糊的蛇身扔到他头上,塞进他白衬衫里时,大哥脸上由洋洋得意变为惊恐万分的表情。
这条小蛇是吉普赛女郎养的宠物,也是世界上最毒的蛇之一。我该庆幸,他们没有高估我,只是放了最小的一条进来,更要庆幸,小黑屋的角落里还有几块砖头。
这一次无疑是对他们的宣战,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但不好过的却不再是我一个人。
如果我的衣服被泼上了墨水,那么下一次,所有从洗衣房里出来的衣服,统统就只有一个颜色,不管是多么昂贵的天蚕丝睡衣,还是小姐们最喜欢的粉红色小礼服。
如果我中午吃了碗加了盐巴的白饭,那么晚餐必定要成为一场精彩绝伦的茶水宴。有一次恰巧碰到多日未归的父亲回家吃晚饭,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吃饭,面无表情的欣赏着其他人眉头紧锁,面部扭曲。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眼里除了固有的憎恶还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出乎他们的预料,父亲喝了口加了料的汤,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晚餐结束后辞退了一批佣人与厨师。
我跟在父亲后边,对着身后表情各异的人露出一个狷狂至极的笑容。
那一年,我十三岁,凭着对自己更狠的劲头,我终于在这个家里为自己争取了一席之地。
后面的事就变得平淡无奇,我成功将这个地方变为自己的领土。
再后来,当我陪着睹物思情的某人看《三国演义》,看到那场据称是非常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时,是不由得暗暗咋舌,想当年我可比电视上那个拿着几根羽毛的人厉害多了。
我开始渐渐接触父亲的声音,十八岁的时候作为成人礼,父亲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有着优良传统的家族最黑暗的一面。
那是一个不算小的村落,每家每户都在院子里架起一个大锅,有些还冒着黑烟,打着赤膊的几个黑黄的男人正围着大锅忙些什么,见到父亲一行几人忙上来打招呼,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从他们讨好的笑容里我看到了卑微与贪婪。
父亲告诉我这是他手下简单的一个生产基地,只是将刚收获的罂粟种子简单加工然后运到其他基地进行不同程度的提纯和研制。
我怔怔的看着这个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与熏陶,截然相反的地方。觉得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要将我一点一点的吸食进去,不管身体还是,魂魄。
随着同辈年龄的增长,家族内部的争斗便不再停留在幼稚的服装和吃食上。我也因为在“战争”中的卓越战绩,而越来越受到重视,毒品、武器、黑暗势力,这个家族里最黑暗的一面几乎全部摊在了眼前。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与它们接触的越久,我的心就越来越平静。
甚至,可以毫无波澜的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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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躲避暗杀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女孩子,她是意大利人,有着一双至纯至净的蓝色眼眸和堪比阳光的灿烂微笑。即使面对一个浑身是血,将黑洞洞的枪管抵在她脑袋上的陌生人,也没有在他昏迷之后将他送到警察局。
养伤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愉快的日子,不只是劫后余生,更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后来,我将她带回法国,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别墅里。在周围秘密安排了暗哨和保镖,我必须要确认她绝对的安全。她的温柔和贴心无疑是我最大的安慰,私心里我想将这份温暖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并没有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我开始加快动作,将身边的不利因素一一排除,我渴望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我站在一起。
事情发生的超乎我的想象,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颠倒错位。
她躺在床上,全身赤luo,青痕遍布。苍白的唇色,冰凉的温度,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那一天,我的天使去了,带着我对世间唯一的眷恋。
我疯了一般的踢开卧室的大门,却在看到那张满布报复后快感的面孔时,变成一片死寂。
缓缓举起右手,连开数枪,直到弹尽力绝。他的额头、脸颊、躯干、四肢上布满了红色的窟窿,或许没有料到我会无所忌惮的在家里动手,大睁的眼睛里还带着恐惧,潺潺的往外喷着血浆。
纪梵希家族家规第一条,血腥远离宅地。
那一次,我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也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孑然一身,只带了她的骨灰来到意大利,居住在从前同她共同生活的地方。房子是她父母留下的,不大却很安静。空气里似乎还留着她的味道,令人心平气和的气味。我有了在那里长久居住的打算,直到有一天,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张纪梵希家族内部的支票和一份合同书,支票的一角赫然写着他父亲的名字。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脱离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家族,继承了母亲的事业,舅舅告诉我,她是一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刚开始学会拿笔的时候,外公就逼着我学画。为什么每周最后一天来给我上课的会是一个享誉盛名的服装设计师。现在,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自由了,带着一副空虚的身体和一个残破不堪的灵魂。
再后来,我遇到了她,一个矛盾的东方女孩。
巫马番外(2)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巫马番外(2)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我们的第一次相遇,连她都被蒙在鼓里。她一以为我们的初次相识是在协和广场,一战成名的年轻设计师和为梦想而拼搏的小模特。
其实不然。
那时的我正为即将到来的国际服装设计大赛做准备,父亲说得对,没有家族的荫蔽我什么都不是,即使我拥有不业于任何最顶级设计师的才华,唯一的捷径就是在一场举世瞩目的大赛上一举夺魁。
可我忘了自己长久生活在嗜杀与黑暗中,身体充满了血腥与戾气,这样一个早不知纯净为何的怪物,如何能设计出令人倾心的作品。
在老师的点拨下,我带着一颗寻找纯净的心踏上了不知通往哪里的老式火车。
那是的她与我背对背而坐,我们的中间仅隔了一层不算厚的椅背。那是的她正在给一个闹人的小孩子讲笑话:
“从前呢,有一位猎人独身一人到山上打猎。突然碰到一只很大很大的黑猩猩,猎人手里有只有两把刀,他将第一把刀朝大猩猩扔出去,不巧被大猩猩接住了,第二把刀扔出去也被它牢牢抓在手里。猎人想啊,完了,这下肯定没命了。可是后来,大猩猩却死了,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她讲的绘声绘色,配上一口还不算熟练的法语,显得格外滑稽。本来闭目养神的我也不由得起了兴致,半眯着眼向后微微侧头,跟那个四五岁大的可爱小男孩一样,瞪着眼睛等着答案。
却见她撸起袖子,学着大猩猩的模样,照着胸口捶了几下。周围的人渐渐反应过来,扑哧声此起彼伏。我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勉强抑制住笑声。这样轻松愉悦的心情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