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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红 [出版书] (林苡安)


是世界杯救了束河。不然她还思念的长河里游泳,游啊游的,游不到头,体力早已透支完,挣扎着往下沉,脚上就像是绑了块石头,是死神在把地往下拉。溺亡前她仿佛看见颜子乐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纯棉衬衫,一下一下抛起那个圆团团的婴孩,露出一口健康饱满的白牙,“哦,飞起来啰。”苏九久在旁边笑,头发梳得溜光,浅紫色V领针织衫,腰上有一圈鼓起的赘肉。一幅标准的家庭主妇的画像,半透明的指尖有淡淡的肥皂水的气味。苏九久向颜子乐叮嘱道:“小心点呀,小心点。”——好像是在束河精彩人生中插播的一则奶粉广告。
只有她是那广告外的人,是一张欠曝的黑白照片,看不清那表情是哭还是笑。
没有她的份,她总在幸福之外。
幸好世界杯来了。带着那么多支庞大的队伍,那么多个精悍的男人,雄赳赳,气昂昂,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呼儿嘿哟”,历时三十日,从死神的手里奋力救回了她。她像是一只被钓起来的美人鱼,湿滴滴的长发贴在胸部的曲线上往下走,又是羞又是喜又是怕。
是重活了一次啊!
在那之前,她对世界杯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群人围着一只球跑,还有点正经的事儿没有了。宋熙正对她说:“你看看,很精彩。”听他说的倒是比看的更精彩。她就偏不看,只听他说,他也很愿意讲,嫌是他的快乐已经兜不住,非得叫她一起来分享。偏偏就叫的是她,公司里那么多的人,就她与他谈得来。
她倒是从来没见他同其他女同事讲过话,禁不住叫她多想。
他说:“你把我当成你的专职解说员了呀。”她不语,心里却像糖罐子打翻了,被浇上浓稠的黏黏的蜜。他说:“你平时再不看,今晚你也一定要看。西班牙对德国,我最喜欢西班牙。”
“可是我不懂球,真的,规则那些我都不懂。”她抱歉地看着他。“我们一起看好不好?找个酒吧,酒吧里看球最有气氛了。”他微蹙着眉,很怕她不去的样子。她温柔地一笑,那笑像水从脸上荡漾开去,犹如春风化细雨的缠绵悱恻,“嗯,”她说,“我去。”是给他机会,也是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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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没想到,她还会同颜子乐之外的男人约会。她一度以为,她生是颜子乐的人,死是颜子乐的鬼,一生只会爱这么一回。连她的朋友们都替她感到可愤,恨她爱得太少,爱是这样好的东西,一回哪里够?十回一百回都不够。她对颜子乐的爱她们其至都瞧不起,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在无病呻吟,是廉价的低碳的寒碜的单方面的苦情戏。她听了不服,嘟着嘴问:“那什么是爱?”
“金厲质感的,光滑表面。”
“旁边还带着一圈钻。”
“数字抬头。”
没一个说中她心中爱的样子。爱是大爱,是几十回洋洋洒洒的煽情文字,从第一回到最后一回满满都是在讲一个男人如何疯狂地爱着一个女人,霸道地想要占领她的全部,心同身体,一丁点也不给她自己剩下。要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想给他,他就会愤怒地把她撕碎,连同她的衣服。是一只有着英俊面孔的野兽,那气质诡异且妖冶得要迷乱众生。是偶像剧里的男一号,呼吸都带着酒心巧克力的气味,甜丝丝的会醉人。朋友们听了她的话都是一脸的嗤笑,东张西望,又讲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了。
十六岁女生的心智,理她做甚?!
她如今更是看破了红尘,是人世间的修行者,爱恨两淸,心怀悠远,只求觅一知己,共度余生。当然,既是知己,又是爱人,就再理想不过。但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上等的好事。何况,她都爱怕了。相爱的过程如产子般艰难,千般万般小心他着,动辄习惯性流产,还算是轻,重则难产。她同颜子乐,便是重中之重——宫外孕,她简直是好不容易地活了过来,绝不可以再轻易地去死。
“所以不敢爱了呀。”她同朋友们说。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朋友们给她出点子,说:“你别去爱,你让别人来爱你。”
“那样不幸福。”她说。她的理论是爱比被爱更幸福。是不成熟的理论,也不能怪她,她没享受过被爱的滋味,不能现身说法。
“胡说!”朋友们集子一拍,胸部—挺,说,“你看看,我不幸福?”她们都持着与柬河相反的理论,并且论据充足,乍一看,都是荷叶上一滴滚动的水珠,衬着底下的绿,在阳光的光芒下熠熠生辉,像一颗大大的翠绿钻石。贵得叫她望而生畏。
就她活得窝囊、活得廉价。
幸好,宋熙正来了,完全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即日起,她要做一颗红钻,包着金子的边。

束河先回家吃了晚饭,洗过澡,用一根晾衣杆伸进床底下,把衣服都扒了出来,好多衣服就跟从没见过似的,有种初次得到的喜悦感。她试衣服试了好半天,简直不晓得穿哪件好。母亲从指缝里偷偷地看,又转过头对她的奶奶挤眉弄眼。不用看她都能猜到那俩人鬼鬼祟祟的笑颜里一定藏着想要知晓她行踪的巨大阴谋。她俩别的本事没有,一搭一和地套别人话倒是有一手。平日里爱讲讲邻居家的飞短流长和逸闻趣事,最擅长无中生有和暗箭伤人,不然她们俩也没什么共间话题及爱好,午休醒来的漫长时间,无心洗衣做饭,道道是非,岁月如飞。更何况,说自家的容易吵,说别家的就容易好了。束河心情偷快,开恩似的说:“进来吧,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她母亲和奶奶就跟路过一样,钻进来时挥挥手,笑嘻嘻地问:“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嗯。”她选定了一条红格子的连衣裙,穿上去人都年轻了几岁。这年头,大叔喜欢小萝莉,小萝莉喜欢大叔。她就佯装自己是小萝莉吧,反正她的心态也确实只停留在十六岁的阶段。
“我们家小薇穿哪件都好看。”她母亲说。奶奶附和着点头,说:“是是是,我孙女穿哪件都跟公主似的,不穿都好看,哈哈哈。”束河表面上做出懒得理的表情,白她们—眼,牵着裙摆,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头发还未干,披在背后,衣服洇湿了一片,里面的胸衣若隐若现,要是哪个男人看了,肯定要急得跳脚,正所谓“看得到,摸不到,心如刀绞”,这样的穿着反而最诱人。母亲问:“你要去约会?”奶奶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说:“哎哟, 你管别人这样多干什么!”束河弯下腰,把头发拨到前面,用毛巾揩干,说:“对,和朋友出去看世界杯。”母亲乘胜追击,问:“是奥迪还是雪铁龙?”奶奶又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说:“哎哟, 坐哪个车不是一样地坐,只要是车,有四个轮子就行。” “对,”她母亲说,“可别走路,这么热的天,走到那儿,妆都花了。”束河说:“当然不能走路。是雪铁龙。”宋熙正就开的雪铁龙。
母亲和奶奶完全没料到她会剧透,仿佛又看见了以往的王若薇,挽着她们的胳膊,虚心地请她们讲讲别人家的绯闻,或是滔滔不绝地对她们讲某个朋友的丑闻。仨人时常笑做一团,或是啧啧称奇,或是恶毒抨击,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回忆里都带着太阳橘红色的光晕,和淡水冲茶的幽香。却因为她同颜子乐的分手而一去不再有。她们以为是一去不再有,时常背着双手,仰天天喟然。“只怨世道不景气呀!”她母亲感叹道。她们曾被邻居喻为“锵锵三人行”,在八卦界所向披靡,好不风光,没想到末了却像港台的组合,一过气,说散就散。
母亲说:“这件不如宝蓝色那件,就是胸口有一枚胸针那件。”奶奶也说:“对,那件最好看,把你的皮肤衬得那个白呀,一白遮十丑。”
“本来就不丑,有何丑可遮?”她母亲又跟奶奶斗起嘴来。
束河装着没听见,走时,却真换上了宝蓝色那件。上联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下联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比赛要半夜两点半才开始。束河同宋熙正早早地去到酒吧。一进去,便看见公司的同事在朝他们招手,说:“这边这边。”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她还以为就他们俩。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简直想当众扇他两巴掌,在心里把这戏给演了好几遍。宋熙正说:“同亊多才好玩。”她强颜欢笑,说:“是啊,我还担心就我们俩没什么话可以说。”
注意到同事们都在看她,大家都穿着白天上班时那套衣服,就她换了一件,闪缎的宝蓝色长裙,胸口还有—枚镶满水钻的小鹿样胸针,直蹦到她的心里去。她很窘地避开众人的目光,穿哪件不好,偏巧是这件,过于的隆重,华丽得连黑夜都藏不住。该死,她想,那两个臭皮匠干的好事!
她突然发现张哲成也在,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她言笑晏晏地同他打招呼,说:“你也来啦。”张哲成回应她一个笑,目光扫过她右手边的宋熙正,略带残忍的眼神,是一把上了膛的枪,“突突突”要把他射死。宋熙正假装没看见,起开一啤酒,小声问束河:“喝得酒么?”束河大拇指压在小拇指上,说:“一点点就好。” 一位同事提议:“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大家立即否决掉,说:“太老套了,想个新鲜的。”他又说:“那玩骰子,谁摇到‘九’谁喝酒。”大家立即就同意了。她想,这不更老套?她后来才想明白,他们是真不想知道别人的真心话,更别提大冒险了,谁都想离人三分近七分远,是办公室里的“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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