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脚步上前,黄文秋往后一退,险些落水,勉强站稳了,他脸色更加苍白。
“你别过来,我不会水!”
宋绘月无辜的摊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散散步,我们过了定,一起走走啊。”
黄文秋视死如归地靠近她,要是从前他对宋绘月还有一两分情义,那他现在对宋绘月就只剩下了怕。
怕到了他甚至想过剃度出家。
他对宋绘月万分惧怕,宋绘月却认为他很讨喜,是最佳夫婿。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过分迷人也不丑陋,不过分富有也不贫穷,不愚蠢但也不聪明。
还落第了,做不成官。
一个塑造的正好的泥人。
宋绘月越是笑容满面,黄文秋就越是惶恐,惶恐到一定程度,居然打起寒颤来。
银霄远远跟着,看着黄文秋如同寒风中的落叶一样摆动,心想大娘子真厉害,不动刀兵就能把人活活吓死。
正跟着要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就被游松给拦住了。
游松身边带着七八个闲人,插的插花,戴的戴帽子,中间夹着杜澜,满身酒气,东倒西歪的趴在别人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银霄:“这不是宋大娘子的小尾巴吗?你今天怎么没跟宋大娘子在一块儿?”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银霄刚想甩开他们,眼睛忽然看到了藏在这一群人里的晋王。
他立刻停住脚步,警惕起来,没有感情地回答:“关你屁事。”
第三十三章 月亮
晋王走上前来,将帽子往上一抬,对银霄道:“大娘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打扮的风流浮浪,却难掩麒麟之资,只能将脸上抹了胭脂红粉,再加上满身酒气,桃花眼泛了一层红,乍一看像是刚从勾栏行院里出来的。
银霄站的笔直:“昨天。”
他从不把黄文秋看在眼里,但是晋王不一样,只要晋王一出现,他就立刻警惕了起来。
晋王问他:“大娘子在做什么?”
银霄板着脸:“不知道。”
晋王又问:“她人呢?”
银霄回答:“不知道。”
杜澜打了个酒嗝:“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怎么,大娘子把你这条尾巴给揪了?”
晋王不能在此久留,只能道:“回去告诉大娘子,明天中午去玉湖甲字阁吃饭。”
银霄点头,随后扬长而去。
他对身后游鱼一样追上来的尾巴视而不见,只在心里拿着晋王和自己做比较。
比较起来,不免十分沮丧,于是在心里杀气腾腾,将晋王捅个透心凉。
等晋王在他心里有了十八种死法后,他追上了宋绘月,正好黄文秋如蒙大赦的走了。
“大娘子,我遇到王爷了,他说明天中午在玉湖正店甲字阁见。”
“明天再说吧。”
银霄很乐意明天再说,毕竟宋绘月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的明天再说,等同于不去。
而从书院挨骂出来的张旭樘,前脚得到宋家回城的消息,后脚就得到了湛士昭拿来的手刀。
湛士昭道:“二爷,这是宋家护院不小心掉我跟前的,找的那两个都头看来折在梅山了。”
“无能,”张旭樘仰面躺在太师椅里,两条腿架在书案上,“宋家这个护院倒是个好手。”
“查过,是四年前大汛流落到这里的,在宋家落的客户。”
张旭樘对银霄是哪里来的不感兴趣,因此毫不在意的道:“宋家这是什么意思,无心纷争?还是警告我?”
“恐怕都有,”湛士昭想了想,“宋家如果误以为我们要对他们动手,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张旭樘很赞同,“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很怕遭了暗算,看来以后出门,还得多带两个人。”
湛士昭心想您太谦虚了,宋家要是能动您一根手指头,都算宋家厉害。
“二爷心里有定论了吗?”
“没有,”张旭樘揉了揉眉心,“你觉得呢?”
湛士昭道:“我还是认为谢川最合适,他和王爷有生死交情,又有一大家子人在潭州。”
张旭樘点头:“顺利的话,先困住谢川家人,以此威胁谢川给晋王投毒,等事情办好,再把谢家一大家子人杀了灭口,我们再不留痕迹的回京去。”
湛士昭没敢接他的反讽。
顺利起来都这么麻烦,要是不顺利,还不得把潭州城闹个天翻地覆。
“这是下策,”张旭樘不喜欢下策,不完美,纰漏太多,“再看看。”
湛士昭小心提醒:“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贵妃娘娘生日之前赶回去。”
若是连张贵妃生日都不去,哪怕是蠢货也会怀疑他的来意。
张贵妃的生日就在十月底,行船走马,顺风顺水,日夜不停,也要近十天。
他们还不能掐着时间走,十月初就得出发。
今天是八月二十。
张旭樘扭头看向窗外:“我知道。”
月明星稀,晋王也知道自己是块肥肉,已经让人惦记上了。
他悄悄回到王府,在书斋里见了谢舟。
谢舟穿了晋王的衣裳,躺在床上装病,躺的腰酸背痛,腿脚抽筋,见晋王回来,立刻手脚不那么麻利的爬起来:“王爷,您总算回来了。”
晋王伸开双手,让黄庭给他换衣服:“府里有没有异动?”
“没有,”谢舟自己换衣服,“不过都知近来手里松了,手下的小内侍不懂规矩,典膳所的居然走错了路,跑到后殿来了,都知得好生教导。”
黄庭连忙跪下磕头:“小人疏忽,让王爷忧心了,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晋王坐下,“我一直没见张旭樘,他必定要打探一二,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人都理一理。”
黄庭给他倒上热茶:“小人明白。”
谢舟在黄庭脑袋上点了一把火,丝毫不觉尴尬,理直气壮地请黄庭也给自己倒一杯茶。
“王爷,鄂州一行可还顺利?”
“不太顺利。”晋王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舟追问:“怎么不顺利?”
晋王含糊道:“江贼,野性难驯。”
谢舟笑道:“是不是那位铁寨主想和你睡觉?”
“砰”的一声,黄庭迎头撞在门上,跌跌撞撞逃了出去,关上书斋的门。
谢舟哈哈笑了两声:“黄都知可是宫里的老人,怎么这话都听不了,我还没说您为宋大娘子守身如玉呢。”
“混账!”晋王冷眼看他,他将脖子一缩,将拇指和食指捏在嘴边,从左拉到右,示意自己闭嘴了。
片刻之后,他又拉开了嘴:“江贼信不信的过?”
晋王抚摸茶杯:“疑心就是离心,我们正是用人的时候,既然用,就要信。”
“是。”
随后他又问:“张衙内递了好几回帖子,您明天要不要见见他,一直不见,也不合适?”
“不见,明天你帮我办件事......”
谢舟听完晋王的要求,面露难色,又不能拒绝,只能苦着脸出门,叹了满地的气。
晋王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夜色,月光满地,疏星数点,一阵微风吹过,树影婆娑,甚是幽静。
他的声音低低的,从心底呼出来:“我的月亮。”
月亮沉入群山,一轮红日从湘水涌出,映的金光粼粼。
宋绘月披着晨光醒来,就被厉氏一封帖子召到了谢府,去学管家。
她颠颠地去了,人还没进后院,晋王就在角门堵住了她。
晋王没戴帽子,只插了根竹簪,穿了件白罗圆领襕衫,衬得齿白唇红,目如点漆,腰间系一条皂色环绦,束出细腰,带着怒容,对宋绘月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去和我吃饭。”
对着晋王使出的美人计,宋绘月无可奈何的一笑:“哎,王爷。”
晋王这才转怒为笑:“走吧。”
“去哪儿?”
“抓你成亲去。”
第三十四章 扑鸟
宋绘月当然知道晋王不会真的和她私奔,随着他一起出了谢府后门,脚还未迈出去,她先左右张望了一番。
四周十分清净,连只鸟都没有,只有两辆马车停着,等候在外的也是生面孔。
她一鼓作气跑了过去,踩着凳子,翻上马车,身手堪称矫健。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晋王险些因爱生恨。
就这么点感情,还常常怄的他要吐血,成了谢舟嘴里的怨男。
他恨不能把心挖出来捧给宋绘月,可还得要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挖,好不容易捧到她眼前了,她看着这颗心,却是不想要、不敢要。
“罢了,”他在心里想,“先让她守个寡,过几年清净日子。”
至于黄文秋,只好委屈他做个死王八。
等他也上了马车,马车夫沉默的一拉缰绳,两辆马车就分头行动,各自出城,最后殊途同归的到了晋王在城外的庄子上。
至于银霄,则被晋王的几个闲人拦住了。
晋王和宋绘月一同下了马车,步伐一致地进了庄子。
这庄子和潭州其他庄子不同,四处都带着北地的气息,宋绘月那点花拳绣腿,全是幼年时在这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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