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村里人,村里人没有男人戴巾帽是用玉环固定的。
那就只能是来历不明的敌人。
方才剧烈跳动的心也平息下来,只是手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抖。
她不敢在这里停留,继续往前走。
一条蛇蜿蜒的从她棍子旁游过,并未对她展开攻击。
宋绘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着这里虽然没有大量血迹,但是血腥味却极重,银霄应该还在这附近没有走远。
至于这尸首,十有八九是叫大虫吃了。
她在心里暗暗道:“银霄啊银霄,莫非我上辈子欠了你许多?四年前我在这里救了你,险些掉下山崖,今天又有大虫出没,可千万别叫我丧身于此。”
壮着胆子往前走,她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两眼盯着蛛丝马迹。
她裸露在外的脸和两只手已经让蚊子叮的又红又肿,大眼睛都险些被挤成眯缝眼。
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蚊子叮死之际,她忽然发现了银霄的踪迹。
银霄满头满脸都是污血,以参禅的姿势坐在一块大石上,面前放着一具尸体,乍一看像是已经圆寂的行者。
听到动静,他立刻睁开双眼,目光像刀一样射过来。
看到是宋绘月,他神情没变,眼睛却立刻湿润,仿佛是要哭。
随后他举起受伤的手,掐了自己一把,不等他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宋绘月已经大步奔了过来。
“银霄,我他娘的快让蚊子分吃了,这两条腿也走断啦!”
在她的抱怨声中,银霄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并且发现宋绘月确实是让蚊子叮的面目全非,一个脑袋膨胀成了两个。
他拼命地站起来,木然的面目一下子活了过来,有了神采,东张西望地想找点草药给她,一不小心没站的住,又跌了下去。
“别动,”宋绘月掏出包袱来,先把点心和橘子给他,“先吃点。”
银霄小心翼翼接住这个压扁了湿透了的包袱,就像是捧住了宋绘月的心。
点心碎成了渣,橘子也压扁了,他把碎掉的点心倒在手里,一口吃下去,最后把橘子也吃了。
恢复一点精神,他挽起裤腿,小腿上露出三条极深的抓痕,从小腿肚一直蔓延到脚踝。
伤口好像裂开的三张大嘴,朝宋绘月打了个血腥的招呼。
他的确是走不回去了。
银霄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不是这两个毛贼弄的,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一对大虫。”
他怕宋绘月嫌弃他本事太小,又道:“要是一只,我肯定不会受伤。”
宋绘月看着这个伤口,倒是没有变颜失色,只是从脑海中挥去一些往事,把那瓶金疮药打开,药粉齐齐洒了上去。
银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等这一阵剧痛褪去,他从少了一条腿的尸体身上撕下来一截破布缠上。
用力将伤口扎住,他悄悄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太过狼狈太过脆弱。
就好像受了一丁点委屈的孩子,见了亲爱之人就要嚎啕大哭。
要是宋绘月不来,他能木然的在这里从早坐到晚,不会饿,也不会痛,只等待时机逃生。
如果没等到时机,他先死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宋绘月拍掉手上的蚊子,问银霄:“其他地方还有伤吗?”
银霄摇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去捡粗壮些的木棍支撑自己。
腿一受力,伤口立刻炸开,撕扯着好的皮肉,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面无表情地忍耐住了,他对宋绘月道:“这两人身上都有金珠,带了短刀,打起大虫来十分威猛,身手不错。”
宋绘月弯腰去看扔在地上的手刀,刀柄上有武安军制样。
除了张旭樘,她想不出还有谁能收买武安军。
她扶住银霄:“忍着点,尽快回去,给你请大夫。”
银霄点头,感觉宋绘月在极力分担着他的重量,一只翠鸟落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翠羽尚湿,用力一抖翅膀,树梢上的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全淋在宋绘月头上。
水珠从额发滴落在额头,又滚到宋绘月的眼睛上,睫毛瞬间就像是挂满了宝珠。
他悄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藏进心中。
第三十二章 回城
宋绘月透过湿漉漉的衣裳,也感觉银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发烧。
“那条腿不要用力,上山容易下山难,你扶着我,我还能站的稳一些。”
银霄听话地靠了上去,两人一步一滑的往下走。
“四年前我还背的动你,”宋绘月感慨,“那时候你还只有小鸡仔那么大,没想到现在竟然比我还高了。”
银霄对自己小鸡仔的模样已经选择性地遗忘,宋绘月一提,他立刻羞愧地想了起来。
那时候他在山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天,又脏又臭,又黑又瘦,小鸡仔也比他好看。
宋绘月又笑道:“你还骗我说你是流民,那一年又正好长江大汛,我信以为真,把你背了回去。”
银霄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骗宋绘月,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候他身上带着伤,不是被人抓回去,就是死在这大山里。
他提心吊胆的奔逃,逃到最后气息奄奄,在这苍莽深山中待死。
在将死之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一颗老树,躺在树杈上望天。
晴空万里,满目清光,鸟儿翅膀上渡着一层金光,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能脱出牢笼,死在这里,他很知足。
就在他等死之际,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树下说话的声音。
低头往下看,就见一个小姑娘站在树下,双手叉腰,正仰着脑袋和他说话。
“你是谁呀?”
树叶剪碎日光,落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上挑着金光,大眼珠乌溜溜的,也带了光。
银霄鬼使神差的回答她:“我叫银霄。”
“我上不去,你能下来吗?”宋绘月喊话。
“能。”于是银霄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从树上滚了下来,将自己饥饿、瘦弱、带伤的身体滚到宋绘月脚边。
宋绘月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让人讹上了。
之后银霄在宋家落了客户,订下长契,这一讹就是四年。
宋绘月累成了一头驴,总算把银霄弄回了庄子里,将宋太太一干人等吓了一大跳。
在宋太太的念叨声里,她沐浴、吃饭、擦药,药擦的太多,她肿胀的脑袋像是打了蜡,十分难看。
她也不在意,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黑,在梦里张牙舞爪的和大虫火并了一场。
宋清辉捧着她的脑袋左看右看:“姐姐,你让人打了吗?”
“让蚊子群殴了,”宋绘月扒开他的手,端茶来喝,“阿娘,我想吃玉湖酒楼的鱼脍,明天咱们回潭州府吧。”
躲到这里也不太平,还躲什么。
宋太太叹息一声,点头应了,让众人都去收拾东西。
和来的时候一样,宋家回去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悄无声息地进了横鱼街。
家里一段时间没有住人,需要大洗大换,宋太太和两个姨娘又要大肆采买婚事要用的东西,于是宋清辉就交给了宋绘月。
宋绘月领着宋清辉搓泥丸,银霄跟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位和稀泥。
“黄文秋这段时间不知道老实不老实?”
银霄立刻道:“我现在就去打探。”
宋绘月用泥糊的手一挥:“不用,你把那把手刀还给张旭樘去,和气点。”
说完,她甩开手上的泥点,靠在树干上,很疲倦的坐下去。
皂雕追紫燕,猛虎啖羊羔。
黄文秋是紫燕,她是皂雕,然而在张家手里,张旭樘是猛虎,她只是一只小羊羔。
银霄起身走了,半个时辰后回来,对宋绘月道:“办好了。”
宋绘月已经洗干净手,和宋清辉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点心,听了之后问道:“怎么还的?”
银霄实话实说:“扔张家大门口了,姓湛的管事捡走了。”
宋绘月点头,继续吃点心。
银霄退了出去,守着角门,心想刚才张家两个门子追他,让他一手一个丢河沟里了,没有伤他们,应该还算和气。
宋绘月在家虚度时光,一根线也没绣,吃过晚饭,换了一身宋清辉的衣服,去湘水边走走。
路过王府大街,她对王府视而不见,悄悄溜了。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就是俊成天仙,她也不敢贸然凑上去。
她背着手在江边吹风,秋风乍起,吹的她打了个喷嚏,惊起一对野鸳鸯。
野鸳鸯见了她,如同见了鬼。
雌鸯扣上帷帽,拔腿就跑,金钏环佩响成一片,甚是好听,头上金钗一晃而过,闪了宋绘月的大眼珠子,雄鸳则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脸色白了三分。
原来是黄文秋和罗慧娘。
“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绘月也没想到赶的这么巧,答道:“今天。”
黄文秋匆匆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我是来和她说清楚的,以后……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宋绘月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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