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太和殿,贺文宣、陆怀远等人就见识过贺南嘉的嘴皮子,如今一个是心怀赞赏,另一个是心怀余悸。
兵部都尉李廉面上镇定,心中震惊许久,好半响感觉在贺娘子身上看到了善老将军的影子。
工部主事顾聪微微眯眸,心中一叹:好厉害的口舌。
平阳王三子张威想帮衬二哥,可他此时却想不到一句有用的说辞。
傅琛依旧清冷,只是只有顽石、松石看得出他眸中那份自豪,不是他自豪个什么劲儿?
静默好一瞬。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评头论足?”平阳王二子张威恼羞成怒跳起,却被飙凌卫压在地上,脸着地摩挲。
他想反抗,却架不住身上的压力,根本抬不起头,他想反驳,可每一句没一字都如烙铁将他钉在耻辱的柱子上,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可他死也、或者说不敢承认。
贺文宣轻声跟贺南嘉说差不多了,她笑笑,本来就是仗着傅琛在故意爽一下嘴炮的。
渭阳知府刘岸山摇摇头,“威二爷是未来的郡王,回头是岸方能有出路。就像何氏叔女,他们能得众官举荐重新做人,最大的原因并非来自英烈何阳、高祖何什,而是他们从未害过无辜。”
张威猛然不动了,似乎听懂了,也似乎没力气挣扎,他像个死水一样瘫地,而后被飙凌卫带下去。
审堂继续。
京兵叙述,官银三日前戌时左右就到了驿站。
经过钦点、等候,他们拖运到东院门口,在由他们搬运进厢房。期间也有别的平车进进出出,可看守的京兵始终盯着,不曾离开过。
全部般进厢房已亥时三刻了。
也就是亥时三刻到第二日寅时四刻前,官银都是单独放在厢房里的。
陆怀远让剩下的官员陈述三日前到四日官银被盗时都在何处。
渭阳新任知府刘岸山、兵部都尉李廉都在申时前后到的驿站,那时候官银还没来,两人一见如故聊了些政事,就一同来大堂用膳,用完后便是在李都尉的厢房里对弈,直到官银来时,二人都出门看了一眼,就各先回屋继续对弈、也是避嫌,等官银全部入厢房后,渭阳新任知府刘岸山才回屋。
工部主事顾聪从南部返回京都,他来的较晚,恰好见到京兵搬运官银。京兵与其还示礼招呼过,因在路上用过晚膳,便直接去的厢房,期间听小厮说平阳王三子腹痛,便请他过来用药,他还在自己的塌上睡着了。
平阳王三子张腾颔首,戌时二刻左右腹痛不适让小厮出去寻药,恰好得知工部主事顾聪有,他便去取,吃了药觉得有些困,就在顾大人的屋子里睡着了,还是顾大人唤他醒来的,因为占用了别人的睡塌,颇为不好意思,就赶紧回屋了,那时天已大亮,也是那时候外头起了大雾。
“这雾的确诡异,平阳地区多为平原,嫌少山林,听当地人说他们此地一年都难得起一次大雾。”渭阳新任知府刘岸山道。
兵部都尉李廉文学平凡,不在此问题上发表意见。
工部主事顾聪言:“去年有过两次大雾,其中一次下官也见到过,正是平阳驿站。”
陆怀远不熟天象,却难得问起贺南嘉来,“贺娘子有何见解?”
那声音并非真心询问,而是等着她答不上来。
“需要再问问周边人。”贺南嘉知道后世有一种假雾叫干冰,多用于影视剧制造仙气飘飘的感觉,可制造过程并不简单,若是周边都有经历大雾,那便只是自然现象。
陆怀远得意轻嗤。
审堂没有进展,诸位官员也没提要走,就是张腾询问傅琛兄长会如何处置。
傅琛:“依律处置。”
-
陆怀远去周边询问大雾。
贺氏兄妹则跟傅琛去平阳刑房公府。
“宣儿,你快想想办法将为父救出去啊,你瞧我的手腿,本就没三两肉,还都喂蚊子了,真是造孽啊,早知道我就不接这差事了……”
盛夏时节,地牢湿热,蚊虫自然也多,贺武侯的手臂、腿、脸都叮了大大小小的包。
贺南嘉在等时,耳边嗡嗡之声就没停过。
到底是生父,此时贺文宣面容不忍,他将路上买来的药包、驱蚊囊塞给贺武侯,“父亲安心,孩儿定救您出来。”
贺武侯并没接驱虫囊,而是拉近贺文宣:“你去打点那些人,先将为父弄个好的关着也成啊。”
这可不好办,关押贺武侯是圣人的懿旨,谁敢违抗圣旨?
见贺文宣迟疑难办的脸色,贺武侯重啧一声,将驱虫囊扔了出去,把怨气发泄到贺文宣头上:“不孝子!为父养你这般大,将你送去兵部封了个校尉,你怎这般不抵用?真是……”
贺文宣似乎意料之中,并不反驳。
古人的孝义变/态到令人发指,轻则被家族除名,重则流放,否则贺南嘉也不会搞不定善氏了。
“父亲!”她蹲下,低声道:“傅将军在此,您别再这般说大哥哥了,若传出去,大哥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届时,谁来救您出去?”
贺武侯气急败坏的脸色猛然收敛,是啊,要是在自己家骂骂就算了,他手拔出铁栏,将驱虫囊收下。
“那日到驿站,可有什么异样?”她问。
贺文侯翻个白眼:“能有什么异样,天黑乎乎的,无风无雨,”说到此他狠狠一叹:“就是那贼雾偷的,一年前也有啊,也不见圣人关了谁!真是倒霉,轮到我就落得这般境地……”
贺文宣提起平阳王二子张威被飙凌卫看押,可贺武侯一听脸色先是一慌,而后一脸不耐烦:“不过是两家有些矛盾,该过去赶紧的过去,当下是救为父出去先,那些官银我是真没动啊。”
贺文宣、贺南嘉对视一眼,都瞧出纸老虎爹隐瞒了什么
得,傻缺纸老虎爹本就眼不明、心不聪,白来一趟。稍稍寒暄了几句,贺南嘉就以破案为名赶紧拉大哥哥回了。
路上。
贺南嘉就在想,上房顶的若不是张威,那是谁?纸老虎爹又干了什么缺德事?想不出,她就脑袋探出马车窗吹风,看向外头骑马的飙凌卫,便问:“你们也有公差要平阳吗?”
问傅琛多少有点越级了,其实她巴不得他多留一会儿,毕竟有个冷面阎王在,审案什么的方便很多
顽石摇头:“没有。”
松石点头:“有。”
松石瞪了顽石一眼。
贺南嘉:“……”
她自动脑补飙凌卫这次的差事隐秘、就像是暗/杀或者什么情/报活动,所以她也不再多问,笑了笑钻回车厢。
顽石无辜的向松石眨眨眼,嘀咕:“你也不跟我先对话。”
松石白了他一眼:“我那儿知你脑子那么木。”
傅琛骑行白马在前,什么都没说。
回到驿站时,贺南嘉叫上当日押送官银的京兵,情景再现三日前送来驿站时的轨迹。
从进驿站开始。
负责推运的京兵有四名,他们身材魁梧、两条手臂都是腱子肉,每两人轮流来。贺南嘉便让那两名到了平阳驿站的京兵来配合。
“驿站门口这里等了半刻钟功夫,得了批准,属下就开始推运,从此门进。”他有些紧张,因为自己负责的这日丢失的,生怕说遗漏了什么、也担心被怀疑对官银不轨,他指了指驿站的东门道:“推车不可走正门,我们走的便是东门。”
东门比正门小许多,像个溶洞,这里有个坡度,就是方便推车而用,但只够两排推车的宽度。京兵记得很清楚,“我们前面也有一推车,左侧还有一个出来的,推车夫都看到我们,没在上面动过手脚。”
另一个推车的说:“前面的推车车轮还出了故障,为了让官银快速安全进去,我等将推车固定,还帮了前面人一把,那车夫有四人,看着装都是驿的杂役。”
贺南嘉听的很仔细。
陆怀远觉得多余,便道:“简单些。”
两个京兵纷纷一噎,还是仔仔细细的说了,只不过加快语速。几人从驿站门、中间路、东院门、中间路终于说到了存放官银的厢房。
陆怀远长长叹了口气。
大雾一事已确认,周边人都有见到,且是从天临山散下来,天临山脚最先散干净,而后是平阳驿站。大雾没问题,贺娘子又来无聊的重演推运?
他望着天无语道:“盗贼就是人多势众,趁着大雾进来,一部分盗贼盗窃,另一部分往箱子里换石土,这地上便是搬运时掉落的,摆明的事实,不知贺娘子做这些无谓有何意义?”
贺南嘉自顾在厢房里走着,一会儿看看地上的土,一会儿看看箱子里土,还用手摸两种土。心生疑惑,箱子里的土为何比地上的土更潮呢?
盗贼趁着大雾,偷换了箱子里的官银,奔跑时落了一地的土,那箱子里的土被木头包裹,按理说应该比地上的干才对。
陆怀远已浪费了半日的功夫,不想再毫无所获下去,他不耐烦地看向贺南嘉:“需要我提醒贺娘子吗?我们只有六日不到的功夫,你破不了案大不了无法上任主簿,可我们大理寺的……”
“虚!”贺南嘉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对贺文宣说:“大哥哥我需要安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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