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就想明白,贺南嘉也没忍住,抿了好一会儿唇,“说具体点。”
“侯爷下朝刚回府,赵将军就抄着兵刃进来,二话不说就用兵刃的柄端揍人,在侯府里弄出好一通混乱。侯爷挨了好几下子呢,委实躲不过去了,就躲去了慈贤院。赵将军也不顾老夫人的颜面,就拆起了屋子。”
不出所料,侯爷怕打,只得端出老夫人做护盾,可赵将军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既动不了老夫人,就拆院子泄气。
她麻溜起身,“走,劝架去。”
冬梅替她更衣稍稍梳理仪容。
夏荷二丈摸不着头脑问:“姑娘引来的人,还去劝架做甚?”
“嘘——”贺南嘉真心担忧夏荷的嘴,她穿戴好罩衫,又整理完发饰,提裙跨出院子,边走边说:“父亲被人追打,做女儿的去阻拦,这是孝道。母亲被抹黑,我差人让赵将军知晓,为母亲做主,这也是孝道。”
“两者并不冲突。”
冬梅抿唇。
夏荷挠挠头:姑娘口舌越发厉害了。
贺南嘉停了下,手轻轻弹了弹夏荷的脑门,奶凶地瞪着:“今儿这事莫要让旁人知晓,否则……”
“二姑娘放心,夏荷虽不如冬梅姐姐机灵,可嘴是最严的!就算是拿铁杵撬,也绝不松口。”眸光赤诚坦亮。
贺南嘉手摸了摸夏荷脑门儿,颔首笑笑。
主仆三人到了慈贤院时,那院子门的匾额躺在地上,裂成两半,支撑院门四根粗壮的木桩已崴了身子,勉强撑着横梁。
听闻赵将军铁壁神力能徒手打虎,赵家男儿无一不会的,如今亲眼目睹还是叹为观止的。
“小赵儿,你撒泼也该适可而止!”贺老夫人护鸡仔似的,年迈却不孱弱的身子挡在贺武侯跟前。
“就是!音姑娘和岩哥儿去了天临寺,这事就定是他们干的?”贺武侯缩在老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驳问。
“赵伯,母亲还在病中,文宣斗胆请您行事还需谨慎,侯府人多眼杂,落进有心人眼里,恐遭惹非议啊。”贺文宣敬重赵将军,也知他是为母出头,可当下事赶上了漩涡泥潭,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他死死拉住赵将军,以免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赵将军爱屋及乌,善氏对贺文宣多有赞言,可若贺武侯诺言好生教训那两个庶子女,这番话定然会给颜面,他微微发力,就将贺文宣轻而易举的甩远了点:“大侄子莫劝,你这老/泼/皮无/赖爹跟我这装瞎扮聋。善家孤女在京城无仇无敌,结交过的人对她无不美言好。这种下/三/烂的招数,便是勾栏瓦舍常见伎/俩。他们生母文媚娘不安顿侍奉长公主,就是主动攀爬贵床的轻/贱/货/色。”
贺武侯被戳了脊梁骨,脸色陡然白了白。一院的奴仆垂着脑袋,洋装什么都听不见。
看戏的贺南嘉真想给赵将军赞,大实话因侯府颜面,从不曾有人开口,当真是出了口恶气啊。
“这事不是他们,还会是谁?贺龟侯你不给赵某一个交代,我豁出去废了这身戎装,也要拆了屁大点儿的贺武侯府。”
明儿都给改了啊?龟?呵,别说还挺生动,贺南嘉觉着是时候出马了,她提裙进院子,不甚踩上碎裂的木块,崴了脚,手忙撑着木桩这才站稳。
仰头看去登时心惊肉跳。
与她肩头平齐的木桩处凹陷一大块进去,周遭圆润有弧度,再看旁边的木桩,凹陷与这跟几乎一样,她几乎站不稳,索性冬梅夏荷扶住了。
四根木桩伤痕与文氏一模一样,脑海里忽然闪过许多画面,答案就在那些画面中,几乎就要破茧而出。
贺南嘉跌跌撞撞冲了过去,拉住赵将军的手臂,如梦呓般:“赵伯,您的铁臂神力除了您,还有谁会?”
突然被打断,赵将军愣了一瞬,见是二姑娘,气焰强制压下,他声音降了几个度,“自是我赵家男儿都会的本事。”
言语间得意并不张扬却自信满满,他还抬起手臂向贺南嘉晃了晃。
“那,李廉李都尉呢?他会吗?”贺南嘉猜他不会,还是追问。
赵将军摇头:“嘉娘不知,这功夫看似用的手,可下盘必须稳,中盘也要发力,双手才都可发挥自如,他伤了腿练也无用。说来也是缘分,你那几个兄长都不如我那义子,他的铁臂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轰隆——
记忆里许许多多的声音碰撞,化作一节一节爆竹,此起彼伏地脑海里炸/裂。
—疑凶翠湖跑了……
—途径渭河遇翠湖与文氏推搡……
—想来是抛尸滴落的……
—我亲眼见……
—出府报官,巧遇赵司吏带队……
—何卫探监文氏的捕司……
—七尺五寸多身量……
或许凶手不仅仅是左撇子,而是双臂都能挥刀使拳!
种种信息交汇,在贺南嘉脑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往昔幕幕骤现,再摆到面上才觉许多细稍末节的小问题,一开始就被忽略了。
贺武侯府坐落京都坊,坊中皆为非富即贵的京官、王侯、公爵勋贵人家,为保一众贵族太平,坊中有武艺精湛的巡逻队定时游巡。凶手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潜逃,着实不易。捕司职责是追捕罪犯,司狱出马多是重犯,捕司在京都坊内搜寻多半会封锁坊门、撤集市、关铺门,可那日她回府途中街市繁华,人头攒动,俨然太平并无异样。
在柴房发现血迹之时,他第一时间推出结论是抛尸滴落,想来多半是要引导柴房乃案发第一现场。
她与傅琛在渭河打听,文氏的画像传看了许久,得到的都是无人见过。虽得到了翠湖的踪迹,然而并无人见过两女子在渭河推搡。那类似后世的小型港口,人流不息,这样危险一幕怎会无人洞察?
还有翠湖的遗书,上头写的正是傅琛审讯侯府众人内容,如今想来凶手在当时听完后,就总结了好了遗书文案。
再就是何卫去探监文氏身旁有捕司而不是狱卒,捕司多在巡捕房、要么就是刑部、大理寺来回走,去关押内狱的机会委实不多。
最直接的便是文氏的死因。
赵将军是文氏死后才进的京,他一众孩儿皆不在京城。李廉腿受了伤使不出铁臂功,用排除法加前面的细节,那么只能他是凶手了。
以上种种都将过去的颠覆、打乱,却组成了凶手的脸。
怎么会这样?他跟文姨娘、翠湖、管家、何卫究竟有什么仇怨?莫非……
贺南嘉忽而有了猜想,可缺少证据支撑。顾不得这些,她双手搭上赵将军小臂,眸光急切地问:“赵伯,赵礼赵司狱呢?”
赵将军眉心一跳,全然没了方才的嚣怒,抬眸望了眼夜幕,弯月当空零星稀寥。因牵扯到今夜的计划,又临这般多人,他故作镇定:“自是在他府邸,”
再转了话题,“嘉娘,你母亲可还好?”
不知是错觉,还是贺南嘉多心,竟从赵伯眸中看到些许躲闪,她没回应,而是手微微用了力,“带我去见他,赵伯我有要事相问。”
感受到一股不见赵礼便不罢休的架势,赵将军心里慌乱一瞬,面上镇定,软着语调拒绝:“嘉娘,夜已深了,明日再见吧。”
此话叫贺南嘉彻底恐慌。
赵伯视原身为女,传授礼义廉耻伦德。如今快到宵禁之时,贺南嘉提出要见赵礼,换做从前,赵伯定先会斥她坏女子名声,再称改日带赵礼来府里,而非哄她称明日见。
想起前日善氏毫无征兆地不准她出府……
想起赵伯总把废了这身戎装挂在嘴边……
搭在小臂上的手松开,她退后几步,杏眸骤然乍现决心的锋芒,转身朝侯府大门方向跑。
冬梅夏荷不明所以,只忙去追赶。
赵将军思索再三,拍了拍脑门儿,道一声“坏了”就踩着主仆三人的尾巴追上去。
留下慈贤院里一干人等,傻了吧唧互相望了望,终还是贺老夫人怕多事之秋,强迫长孙贺文宣领着儿子贺武侯跟去。
云层流淌,遮了月芒。
这几日锻炼身体有了成效,贺南嘉很快就跑到了侯府们前,然而被赵伯轻工追了上来,拦在府门前。
“嘉娘!”他低声唤,走过去要伸出手,她忙退开躲远。
银月推开沉云,霜华倾下,照亮伯、女二人脸庞。
他们静默注视对方,伺机而动,一切不言而喻。
赵将军仔细审视看着长大嘉娘,心中百感缘生,他是既欣慰又无奈。善家妹子总说女儿愚笨胆怯,他看是恰恰相反,就连善家妹子都不知他的计划,却被这小丫头给瞧出来了。他重重地叹了一息:“你小时候李叔抱过你,可还记得?”
原身六七岁时,李廉抱她时眸光满载父爱宠溺,这是爱屋及乌的表现,可理智占据上风,她开门见山:“赵伯要做什么?”
“救他,”见瞒不住,赵将军明言。
“谁去救?赵礼吗?”贺南嘉上前一步,见其颔首,她即刻摇头,“不成的,赵礼去怕是会灭口,届时将李廉伪造成畏罪自杀,那么他就彻底把自己摘干净了。”
天方夜谭的信息陡放,赵将军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登时觉得可笑:“嘉娘,礼儿没得罪你吧?为何这般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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