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剑眉拧了拧,桃花眸碎了层冷冷的薄霜。
明明什么表情都未做,陆怀远却莫名地头皮发麻,甚至背脊微微冒冷汗。
今日傅琛本不想来的,架不住长公主和驸马亲自来请,他是被驸马还有那三个好弟弟半捉半架上的马车。
到底是一家子,既来之则安之。
可方才瞧长公主身边的宫令将贺南嘉给请走了,算算得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他越坐越焦虑,越焦虑就越没耐性,看谁都不顺眼。
偏偏此时,陆怀远撞了上来。
傅琛瞧见他那张脸,脑海里就莫名浮现贺南嘉凤冠霞帔的模样,登时心中躁怒难压,胸口似有无边无际的火海,欲向眼前的人喷洒。
陆怀远仍旧保持着躬身,这会儿后背似被针尖儿抵着,竟觉得隐隐作痛,甚至有些站不住。
“醒酒?”傅琛阴哧地笑了下。
这一笑,就连边儿上的驸马都觉得慎人,赶紧出声打圆场,“去岁傅将军重伤,醒酒此等精细活儿,府里自有奴仆差遣,陆主事也一道去吧!”
陆怀远暗道一声:幸好。
可是,傅琛不动,陆怀远便不好动。
看的一旁的驸马干着急,暗骂陆怀远是驴脑袋,换个机灵点儿的早就顺着杆子滚远了,他还愣生生地杵在原地,怪不得失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事。
就在三方都互相试探、彼此摩挲谁欲进退之时,长公主身边的宫令过来传话:“傅将军,长公主称得了一把好剑,请您过去瞧瞧。”
傅琛眉梢挑动,眸中千年的寒冰瞬间融化,他放下白玉瓷琉璃酒水盏,就跟看不见陆怀远似的,从他身边经过,大步离去。
陆怀远竟然松了口气,转过身就见垂帘后的母亲,朝自己瞪了一眼。
驸马紧绷的神经也陡然一松,朝及时雨宫令释然叹了口气。
宫令不明所以,对他笑笑,踩着傅琛的尾巴转过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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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荣昌长公主傅宁就把贺南嘉的心思摸的透透的。
“弄了半天,你们早就合上了眼缘,而后就都对彼此打哑谜,敢情你们二人还都不知情,纷纷为自己造了个假象情敌出来?哈哈哈—”只不过与贺南嘉小聊了一会儿,长公主傅宁就清楚怎么回事了,笑得前俯后仰,唏嘘道:“话本子都没你二人精彩。”
贺南嘉轻轻咬唇,贝齿在红嫩唇瓣上落下一圈淡淡白月牙,笋白的指尖微微缩着,轻轻叩在膝裙上,脑子里似有三维立体环绕声再回响:那截断发是你的—
回首往昔,与傅琛结识也有大半年了,但真正独自相处的画面似乎少的可怜,可怜到一双手都能数过来。所以她根本不敢相信,心怡、暗恋之人也是以同样的心境对着自己。
当知傅琛将一个女子断发日日随身携带,贺南嘉满心满眼都是来自本能的好奇、羡慕、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构想,傅琛喜欢的女子,有着完美高不可攀的家世、响当当的贵女名声、倾城倾国的姿色、亦或者是拥有一身英姿飒爽的武艺……
然而,精致完美的设想破碎,由贺南嘉三个字取代之时,她脑子里所有的理智崩盘、思维瓦解、辨识溃散,留下的只是一个没了主心骨的空架子、和无限的为什么?真的?搞错了吧??
“怎的?嘉娘还信不过本宫不成?”长公主傅宁察觉贺南嘉安静的过分,“本宫可是他的亲姑母。”
贺南嘉缓缓抬眸看去,眸底澄澈如洗,却泛着深深的迟疑,仿若抽离的魂识稍稍归了位,她嗫嚅:“傅将军就如雪山神邸,臣女望尘莫及。”
并非她自怨自艾,而是委实想不出,傅琛喜欢她的理由,貌美的小娘子京城不少,怎就是她了,还是二嫁妇。
也许,她也被封建环境不知不觉同化了,在面对陆怀远这等妈宝男,能轻松自如地说瞧不起,可面对傅琛这种优质股,就会莫名寻找自己不匹配的理由。
长公主傅宁伸手轻落上贺南嘉的手背:“琛儿的性子瞧着是冷了些,可绝不是真的冷。”
说到此,她有些黯然神伤,悠悠叹气:“他自小颠沛流离了好长时日,才被我们寻回,不久又去了战场,见惯了杀戮,所以行事作风有时候看起来没有人情味。”
“不不不,臣女从不觉得傅将军没有人情味,”贺南嘉着急地补充,方才的话是比拟傅琛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想了会儿,略微扭捏向长公主吐槽:“傅将军曾和臣女说,不该与陆怀远和离,他若是对臣女有意,怎会劝臣女呢?臣女不解。”
话音落,傅琛脚步停下,人也出现在拱门框间。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一个张皇挪开视线,另一个眼神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宫令向长公主敛了敛眸,来时的路上,她已向傅琛说明了战果:贺南嘉这座堡垒早已被长公主拿下。
都在宫里待了小半辈子了,要撮合一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宫令拿捏的稳稳的。
傅琛眉心蹙了蹙,收到那个长匣子打开后,他几天几夜没睡好,一度以为贺南嘉是用她的方式:回绝了他。若不是宫令,他至今还不知贺南嘉以为断发是旁的女子。
天大的冤枉!
“杵在那里做甚?”长公主傅宁见侄子这般就头疼,暗骂活该不讨小娘子欢心,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随了谁?她催促道:“还不过来,把话说开?”
傅琛是过来了,可长公主在,他的嘴就跟粘了胶水似的,不知如何开口。
宫令拉着长公主出了拱门,走远了些:“您在那,将军怎么说的下去?”
“我不在那,他连嘴都没了!”长公主着急的就要往回赶。
愣生生被宫令给截停了,她低声道:“公主别急啊,咱们守在外头,若是不行再进去,也不迟。”
长公主觉得主意可以,就拉着宫令做贼似的躲在窗棱下。
屋内。
贺南嘉尴尬地恨不得挖出一个洞,然后砖进去。她瞧瞧抬眸看了眼傅琛,好家伙一触即离。
盯着她看干嘛啊?脸上有花啊?要不还是说点什么?
哎!她好像还没行礼,于是贺南嘉立起来,双手交叠腹前,缓缓福了福身,微微半蹲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风缓缓逼近,一双墨色翘头靴映入眼帘时,一支温热的大手轻揉地托住她的手腕。
触感踏实、温暖、坚韧。过往种种不经意间的触碰,如皮影戏一般在眼前流转,再重入脑海,在记忆深处留下烙印。
温热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贺南嘉心若好奇爆棚的小鹿,一下又一下的跳出温适圈,去获得她偶尔痴心的念想,这份念想给了她勇气和定力,她缓缓抬眸,迎上了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在里头看见自己的缩影,随着这份温柔轻轻涌动。
“倘若善奕回到那一夜,还是会和嘉娘说同样的话,”傅琛改了对贺南嘉的称呼,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又轻、又慌、又喜地捧着无骨的手腕,仿若捧着世间无上的珍宝,不敢挪动分毫。
他喉结滚了滚,薄唇近乎贴合着开口:“但之后,善奕会请一道圣旨,让嘉娘与之和离,再与善奕赐婚。”
手腕上的温柔如一汪甘水,顺着血流蔓延四肢百骸,缓缓在心房汇聚、重合,甜入骨血、甘之如饴。
虽然节奏有点儿快,可贺南嘉却非常受用,她垂下头,不舍却掘强地抽搐手腕,余温绕绕。
傅琛手上的软感消失,无骨如云似水的记忆却终身难忘,他明白她听进去了,提到了嗓口的心还不安实,生怕是梦,始终不敢眨眼,就怕黑白交替后,还未握紧的人儿又走了。
想着来时,见驸马脱下绒氅给姑母披上,傅琛脱下身上的藏绒,盖住了小小的身子,再亲自为她系带。
露出一截雪颈,犹如冰湖上的雪松,雪色缭绕。藏青色绒氅将她小脸裹起来,似含苞待放的花蕾,只对傅琛静静绽放。这个过程,他手竟微微颤抖,尝试像寻常有情男女那般对话:“这件绒氅是新的,你穿上可御寒。”
没有过于柔情似水的言语,直白的就像白开水,却能让人从脚趾头苏到骨头里去,贺南嘉袖子里的手亦然微微颤抖,她颔首笑着言:“好。”
窗棱外的长公主傅宁狠狠舒了口气,侄子也不是很榆木脑袋嘛。想着就闻急匆匆的脚步声。
“长公主,不好了……”
“嘘—”
傅宁赶紧比划禁声的动作,让人知道堂堂荣昌公主竟然偷听墙角,怕是要被笑话一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驸马的心腹侍从,不是出了着急的事,一般不会踏足后宅。
“怎么了?”看清来人,傅宁低声问。
侍从瞧出长公主行径,顾不得想深,只道:“梁国公幺女、梁茹中毒了!”
作者有话说:
傅宁:我好累!撮合的!
傅琛:我用累!慌的!
贺南嘉:我也,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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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宝子们跨年啦!发一圈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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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元宵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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