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见她从裙摆开始,便有与常人不同的思维和断定,而后验尸时更是从容不迫,沉稳有章法。孟赫不禁暗嘲是自己肤浅了,此女才学博文另辟蹊径,将来怕是要敌过三法司中大半的男子。
当即就下令,让侍卫将尸体送至法医府。
“驸马爷,臣女还有一事,”贺南嘉指了指死者的裙摆道:“方才已让松石卫亲自演练过,死者的裙?乃是利刃所破,臣女认为,凶手不会将凶器随身携带,应当就在府内。”
傅琛、松石、孟赫等人都是武将,看一眼手撕的裙?,再看一眼死者的裙?,就明白绝非是被假山石划破的。
“有道理,”孟赫接着下令:“来人,搜索全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凶器来!”
荣昌公主府住的可是皇族,上至女官、下至杂扫,绝不可能会藏匿利刃,为的就是保护皇族绝对安全,一旦搜出来,定然是凶手的,这是指向凶手的证据之一,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孟赫长子孟霖疾步而来,眼神带过贺南嘉,眸光堪忧地敛了敛眸,而后向孟赫回禀:“父亲,陆主事要求将贺都尉拿下,两方整僵持不下。”
贺南嘉后槽牙咬紧。
来之前明明说好了,等她验尸再做定论,大哥哥杀梁茹的婢女?为什么呢?真是笑话!陆怀远去了户部,脑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不知自己怒火中烧的模样,如数看在傅琛眼里,虽知道那是她的大哥哥,过去相处点滴都能体现,贺文宣很是关爱贺南嘉,可就是莫名地吃味儿。
“贺法医莫要着急置气,我等先去看看吧。”
孟赫起头,其长子孟霖随后。
贺南嘉与傅琛双双走在后边。
径直游廊时,二人特地与前面人拉开了些距离,周边皆是花林灌丛,寒风钻了些许过来,傅琛微微侧了些角度,用身子为她挡一些。
“贺都尉近来可有得罪何人?”吃味归吃味,既然二人已通了情谊,嘉娘的大哥日后也是他的大哥。且于公,傅琛比较欣赏贺文宣的为人,他大概是整个天晋朝最低调的藩王女婿。
今日的事,显然是个栽赃,冲的是贺氏,至于究竟是贺文宣还是贺南嘉,傅琛还未定数。
贺文宣已是天晋朝最年轻的侯爷,官拜正四品,假以时日就能晋级武翼都尉三品官职,大好的仕途,哪怕会有天大的仇怨,也不可能选在这般日子动手杀人。
太蠢的手法,除了栽赃别无他能。
贺南嘉摇摇头道:“我甚少于大哥哥聊差事,但他不是个冒进之人,”顿了顿,迟疑一瞬,还是说:“大哥哥小时候挺不容易的,他从不得罪人,哪怕此人叫他很难过。”
贺武侯病死的消息传来时,大哥哥断食一日,至今都未曾动过酒和肉,为的就是全他心中坚守的孝道。贺武侯辜负了大哥哥的娘亲,对他也不曾有过父爱,可大哥哥从未想过要对贺武侯不孝。
傅琛那股酸劲儿又不自觉地跑出来,他小时候也很不容易,嘴上却还是安抚她:“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
不一会儿功夫,几人行至到宴席外头台阶处,里头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传来耳中。
“贺都尉有杀人之嫌,腰带便是铁证,按我朝律法,应先行扣押审问。”
“贺某的腰带遗失,巳时二刻钟便和公主府的管事、还有孟霖告知,他们皆可为贺某佐证,此物是凶手假货贺某。”
“这都是贺都尉的片面之词,有谁目睹你的腰带不见了?”
大放阙词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南嘉的前夫,陆怀远。
荣昌世子爷孟霖点点头道:“贺都尉巳时二刻的确说过此事,因为还在宴席上,我等让贺都尉稍后,待宴席后再替他寻。”
主子开了口,管事的也出列将经过简述一番,与贺文宣的说辞核对上了。
“可巳时三刻到五刻之间,贺都尉不在席上,独自一人去了后方的池塘,这岂不是太巧合了?”陆怀远似乎忘了他已不是大理少卿,没破案的本事却想强撑起破案的职责。
贺文宣从衣袖取出一张小字条,展示给众人看:“这是贺某告知腰带遗失后,会带席位上所见。”
陆怀远接过来,眨了眨眼,将字条扔回去:“此能说明什么?”
他觉得字条上没有时辰,非常粗显。
贺南嘉走了过去,捡起那张字条,展开来看,她抬眸剜了眼陆怀远,在陆怀远懵逼的神色中,走到驸马爷跟前,“驸马爷您瞧,这是您的字迹吗?”
驸马孟赫接过来,登时瞳孔地震,他郑重地颔首:“确为我所写,可此事被搁置了,这字条已让我给扔了啊。”
字条内容简单明了:让贺文宣去宴席后方池塘叙事。
孟赫是大哥哥贺文宣的最高上司,在宴席上,上司忽然有事要和下属谈,谁都不会多想,大哥哥便是被这个字条给诓了过去,从而就没了不在场的证明。
“将打扫书房的杂役叫来,”驸马爷孟赫敏锐度很高。
贺南嘉颔首弯唇致谢,而后看向陆怀远,问:“陆主事,倘若户部尚书大人给你写了这个,您是去还是不去?”
户部尚书大人就在宾客间,听此不由自主好奇看向陆怀远。
陆怀远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首先会请示尚书大人,此字条是否乃他所写,而非愣头青地前往。”
户部尚书大人脸色微变。
贺南嘉笑了笑,“陆主事不识户部尚书大人的字迹,不代表我大哥哥贺都尉不识驸马爷的,我哥哥可没后门让他走。”
陆怀远脸色一阵红白交错。
户部尚书目露不适,他和陆怀远委实最多算远方亲戚......
贺南嘉继续道:“侍女是死后被腰带捆绑了石头沉在池塘底,要做这些事,凶手的鞋、袍子势必会沾上水,你们瞧我大哥哥,他身上可有半分湿迹可寻?”
证据可以用来揪出凶手,也可以用来排除凶手。
众人随贺南嘉提起,纷纷看向了贺文宣,他不躲不退,缓缓行至厅正中间处,伸张双臂,缓缓踱步转圈,意在让所有人瞧个真切。
贺南嘉忍不住揶揄大哥哥一眼。
别瞧大哥哥是武将,自从娶了赵锦烟,越发注重仪表和装束,若有袍子沾了污渍或是水渍,都会被嫂子一顿嗔说。
贺文宣这般正气凌然之势,惹的几位与其交情深的官员开口帮腔。
“贺都尉为人刚正不阿,军中里里外外从无错处,今日之事蹊跷的不对劲,本官信得过贺都尉,绝不会对一个后宅侍女下手!”
“不错,贺都尉已贵为侯爷,还是镇北王的女婿,杀一个侍女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在这样的日子,杀害侍女,这不是自掘坟墓?”
听道这些声音,贺南嘉暗为大哥哥欣慰,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正是如此。
腰带捆石头、碎片衣料、光是这两点就非常自相矛盾,但凡稍稍品一品,就能发觉站不住脚。
贺南嘉是这般想的,傅琛同样这般认为的,偏偏陆怀远死脑筋转不过弯来。
“贺法医莫不是忘了,席间门边上,就有预留的火斗,别说是袍子湿了,就是鞋袜湿了,这会儿也干了。”陆怀远露出聪明一世的神情。
火斗算是古人用做烘干袍子的熨斗。
这话,同样也引来了几句赞同。
“是啊,我方才净手,水沾湿了衣袍,如今恰好已干透了。”
“我家内子湿了的绢帕,已被火斗热干了,你们瞧……”
贺南嘉幽幽摇了摇头,随意走近一张矮案边,与那位官员道:“失礼了,接这位大人的杯盏一用。”
言罢,不等其反应,就附身拿了起来。
那位官员先是被贺南嘉的瑰容晃了晃眼,慢半拍地点点头,再想要回应礼说一二,已是过了时机,但没来由地得了傅琛的一记眼锋,他只觉冷汗涔涔。
贺南嘉将杯盏里的水泼在她的裙?上,此举引得众人唏嘘不已,不少官员都对她大胆行径唏嘘不已,她充耳不闻,而是用火斗热烤裙?,直到彻底干透,拎着裙?一角展示给官员看,“若是用火斗,衣袍上依旧会残留湿痕,我大哥哥的可没有!”
众官看看贺南嘉的裙?,湿袍虽然干,可和干袍之间有条歪歪扭扭的痕迹,且皱巴巴的。他们再看向方才说话的官员,果然他们的袍子、绢帕都是皱巴巴且也有歪扭不规则的痕线,这几人颇为不好意思的躲了躲。
耳闻不如一见,现场刚刚呈现的实验,大部分的官员都信服了。
“陆主事辞了大理寺少卿一差,对我朝律法生疏了不少,我大哥哥因为腰带有了嫌疑,可他身上的证据也可以为他排除嫌疑,扣押候审对待的是已定罪的人,如今可不兴屈打成招了。”
虽没点名道姓,可周围人都听出来,贺南嘉在说曾经的陆少卿屈打成招。
对于三法司而言,这样的招数不是什么新鲜的,可到底上不了台面,被公然拿出来说,自然丢人。
陆怀远气不打一出来,他的妹妹中毒,妹妹的侍女被杀,贺文宣有嫌疑,他还不能作为受害者家属问上一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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