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庆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未必是没想到过这个可能,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又或是自欺欺人罢了。
见他这模样,柯建元都觉得有些可怜,低声道:“大人,若实在是无计可施,咱们便进宫请罪吧。”
自己请罪,延平帝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罚。
崔元庆抿了抿唇:“七月了,只要再熬两个月就好了。”
九月后,各地的田赋税收便会陆陆续续送入京中。
他到底不甘心就这么将自己的仕途给葬送了,因此从府衙的后门离开,去见太子,希望太子这边能想想法子。
太子自是不愿意看到崔元庆这么完了,但他现在能有什么法子?
现在朝堂之上,父皇已经没那么信任他了,交给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晋王那边又重新冒头,目前已经远远压过了他。
形势比晋王当初凯旋回京时还糟糕。
“此事怪不得崔大人,我进宫求求父皇!”太子苦涩地说。
袁詹事不赞同:“殿下,郭富在任上时,打仗数年花了多少银子,国库也没出这等纰漏,崔元庆才接手一年多便出了这等乱子,陛下会怎么看?况且,陛下只要结果,不会看过程的,他没管好户部,便是无能,无能的人没有价值,您要为他向陛下求情,陛下恐会觉得您优柔寡断,识人不清。而且这事发酵得太快,只怕是有晋王或是其他人在背后捣鬼,您去求情也无用,事情闹这么大,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国库的这笔烂账,确实不是崔元庆搞出来的,但在他任上爆发了,还无法收拾,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子死死握住拳头:“那……就不管他了吗?”
袁詹事没有说话,不是不管,而是他们管不了。
过了许久,太子心情沉重地问袁詹事:“无用的人就会被抛弃,比起晋王,我是不是太无用了,会不会有一天也被父皇抛弃?”
袁詹事连忙安慰他:“殿下,您胡思乱想什么,陛下既还立您,那就是属意您。”
太子难得清醒,摇头苦笑:“他是不想让太子之位落到晋王身上罢了,不然早废除了我。”
袁詹事无话可说,这也是太子如今还能坐稳储君之位的重要原因。
太子这边帮不上忙,崔元庆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他又没法解决,只得硬着头皮进宫请罪。
延平帝听了这事,勃然大怒,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崔元庆:“你……朕好好的户部交给你,你就搞成这样子,废物,废物……”
崔元庆跪在下面,垂着头规规矩矩认错。
延平帝怒骂了一通,咬牙切齿地问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法子解决?”
崔元庆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没什么好办法,而且即便能解决这个月的银钱困难,那下个月呢?现在都十号了,离下个月也不过只有二十天罢了。
这一天终归还是要来的。
这个户部尚书当得他真的心累,一关又一关,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算是明白郭富做得好好的为何不干了。
崔元庆感觉身心疲惫,磕头道:“陛下,是微臣无能,不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请陛下另择贤明!”
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啊!
延平帝更生气了,搞出这么大个烂摊子,现在跟他说干不了了,早干嘛去了?当初干不了就别接活啊,那他也不至于放走了郭爱卿。
“来人,崔元庆管理户部不善,闹出几百年都没有的大笑话,将其打入天牢,押后再审!”
崔元庆认命地磕头谢了恩,一言不发地被押了下去。
他这副样子,让延平帝更气,背着手在御书房里转了好几圈,下旨将各衙的头头都叫进了宫中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推迟了十天没拨款给你们罢了,你们就找上门,还赖着不走了。朕什么时候短过你们的?啊,说话啊,一个个都成哑巴了?”
“你们是不嫌丢人是吧?行,现在崔元庆进了天牢,想要银钱的赶紧去天牢跟他作伴!”
……
大臣们被骂得体无完肤,连忙磕头认罪,又表示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他们完全不知情,回去就将下面的人都喊回来。
这话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延平帝眯起眼打量了这些人几眼,一甩袖子:“滚,通通给朕滚……”
大臣们回去果然将人都叫了回去,围在户部的长队这才散了。
这事并没有完,次日,大臣们纷纷上奏叫屈卖惨。延平帝拿起十本折子,有四本都是说钱的事,看得他头都大了。
延平帝也知道,他发脾气只能暂缓这事,解决不了根本上的问题。想要彻底解决这事,各衙恢复正常,还是得需要银子。
但现在崔元庆都被他投入了天牢,户部群龙无首的,一时恐怕也没好主意。
他干脆放下了帖子,直接问大臣:“现在国库空虚,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好主意?”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吱声,朝堂上一片静默。
延平帝恼了,抓起一把奏折砸在地上:“怎么,都哑巴了?你们不是很能说的吗?现在问你们的意见,一个个又不吱声了?”
一个大臣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提议道:“陛下,这……不若将郭大人请回来吧,户部的事,恐怕还非他莫属。”
大臣们也不是傻子,现在国库是什么样子很多人心里都有数。但他们不劝延平帝省着点花,开源节流,却只想着让郭富回来,继续想办法搞钱。
陈怀义皱了皱眉,郭富只怕就是料到了今天这个情况,当初才会不顾延平帝的再三挽留,坚持要告老还乡。
延平帝甚至也很怀念郭富,其程度不亚于公孙夏。
因此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可能。
但并州距京城甚远,即便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前去召郭富,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
况且郭富未必愿意回来。
“户部左右侍郎,你们怎么看?”延平帝看向户部的官员。
柯建元和户部右侍郎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回话。
户部右侍郎道:“陛下,微臣认为,召郭大人回京可解国库之困。”
柯建元不说话。
延平帝皱了皱眉,感觉户部除了郭富全是酒囊饭袋。他瞥向柯建元:“柯侍郎就没说的?”
柯建元这才开口:“陛下,户部账上如今实在是拨不出银钱,不若让户部打个条子给各衙,等两三个月,秋收后,各地的田赋上缴了国库,再将这些欠条一一兑现!”
他这话当即招来了不少官员的驳斥。
“陛下,不可,衙中小吏就指着每个月的薪俸养家糊口,这一旦推迟三个月以上,别说他们,怕是不少官员也得借钱度日了。这如何能安心办事?”
“是啊,陛下。况且现在用了十月后的银钱,那明年会不会又出现窟窿,再次往后延几个月?这只是治标之策,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目前的户部目前的困局。”
……
七嘴八舌,没几个大臣支持柯建元,因为这事损失了他们的利益。推迟,推迟,谁知道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还会不会继续下去?最终成为一笔烂账,少的都是他们这些衙门的钱。
柯建元知道自己这提议触了众怒,也不再吭声,只心里叹息,银钱不会凭空掉下来,总共只有这么多,大家都不愿开源节流,长此以往就是财神爷来了也没法。
这不行,那也不行,延平帝烦躁得很,揉了揉眉心,直接宣布退朝,将一众大臣晾在朝堂上。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又无可奈何,总不能追着延平帝去宫里。
只是这种事延平帝能跑一次,不可能次次都跑过。
所以下朝后,思来想去,他又召集了几个大臣进宫商议这事。
国舅爷信国公钱茂道:“陛下,微臣有一计,不知行不行得通!”
延平帝看向他:“信国公请讲。”
“陛下,钱币乃是工部所铸造,既缺了,让工部多铸造一些就是,又何愁户部发不出银钱。”信国公笑眯眯地说。
工部尚书连忙道:“陛下,铸钱也是需要铜矿的,铜矿存量不多,采矿冶炼都比较艰难,恐无法供应。”
光说铸钱,那也得有原材料啊,不然他们工部还能凭空制造出钱来不成?
信国公轻轻摇头:“此言差矣,陛下,铜矿不多,便一分为二,将铜钱铸薄一些,小一些即可,如此一来,同样多的铜矿便能铸造更多的铜钱了,岂不是既不让工部为难,又能解国库之困?”
柯建元自从听到信国公这话开始就感觉不妙,如今更觉不妥:“陛下,如此一来,市面上的铜钱会远胜以往,只怕物价会飞涨,史上也有过此先例,微臣认为不妥。”
信国公阴笑道:“柯大人,这也不妥,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法子啊?我说你也跟着郭大人那么久了,怎么连郭大人的分毫都没学会?”
“我是没学会,信国公倒是颇通银钱,不若信国公来挑起这大梁?”柯建元反击。
“够了!”延平帝喝止了二人,沉思半晌道,“就依信国公所言,工部加快铸钱的速度,再将一些铜钱回收回去,重新融化,一分为二,尽快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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