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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 [强推] (遗珠)


  可哪有什么月光?她的背上分明只有他的怀抱。
  莫名地,魏玘也无话可说。
  在良久的静默里,他在心底喟叹一声,松开了搂她的臂膀。
  他道:“再看我一次吧。”
  “明日午时,城南空场,再来看我一次。”
  他看见阿萝转身,本想去吻她,却没有动作,只将心绪藏入央求。
  “就一次,好吗?”
  ……
  阿萝终归还是去了。
  许是因她需要解释,又或是因她确实还有牵挂。至少,她要知道,他究竟想让她看些什么。
  为防惊扰百姓,她不携阿莱,留下伙伴,替她守护银饰。
  倒是梁世忠,罔顾伤势,非要与她同行。她推辞不过,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临近午时,二人前往城南空场。
  这片空场地势稍高,未受水害,泥土尚且松软,中心有小丘堆垒。
  阿萝远远瞧见,诸多百姓围聚场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约是早知今日行程、提前赶来。周边还有燕南军持钺值守,维持秩序。
  她与梁都尉来得太晚,只得站在外围。
  幸好,恰有一方扁石,将她抬高,得以看清场内的动向。
  因着人多,场内格外喧嚣。无数张嘴窃窃私语,汇成鼎沸的声响,乌泱泱闹作一团。
  阿萝听得耳疼,索性微散心神,打量内里。
  她发现,中心小丘之前,落有五只深坑,或瘦长、或矮胖,不知有什么用处。
  阿萝侧首,正想问梁都尉,却听铜锣敲响——
  “咣!咣!”
  得此讯号,场内众人霎时鸦雀无声。
  很快,一条道路被让出。
  修长的身影穿过人群,受三两官吏跟随,向小丘走去。
  几与他动身同时,百姓齐齐跪拜。
  “参见肃王殿下——”
  阿萝一怔,也学着百姓模样,向下跪拜过去。
  魏玘道:“不必多礼。”
  他身披玄金蟒袍,独立高处,形仪如松,眉宇锐意冷冽。
  百姓们规规矩矩地起了身,皆被他威仪锁住喉头,只仰望高处之人,不敢再有交流。
  魏玘眼风逡巡,掠过众人,精准捕捉阿萝。
  在二人对视的一刹,他眸光泛柔,转瞬分离,又迸出如冰的寒戾。
  他道:“本王乃大越二皇子。”
  “系受今上旨意,领救恤之职,为赈济而来。”
  魏玘的声量并不高,但恰如其分,掷往场中,更胜磐石沉稳,足令众人听得明晰。
  “翼州地域广袤,以山川为屏,坐落乡邑无数,乃万千百姓之安身所在。如遇涝害,合该戮力齐心、救困扶危、患难相恤。”
  “可本王抵达翼州城,方才知晓,此处境况大有不同。”
  魏玘垂首,俯瞰面前人,将一枚枚褴褛、嶙峋的身影纳入眼底。
  阿萝与他遥遥相隔,仍能清晰地觉察,他凤眸履冰,分明裂开一隙,内里有哀恸涌流。
  可他的口吻依然沉着,冷肃如初,不露任何异常——
  “翼州境内,生灵涂炭。为官者倚势挟权,玩忽职守;为民者饥肠辘辘,如蹈水火。本王亲眼所见,只觉卧不安席、如坐针毡。”
  他一顿,又道:“故而今日,本王将诸位召集于此,决心给诸位一个交代。”
  “其一,是要严惩恶吏。”
  魏玘言罢,长指一叩,便听足音凌乱,于外围掀起。
  只见五人排成一列,受绳索捆缚,口中塞有棉团,被官兵押至小丘之前。
  瞧清这五人面孔,百姓霎时沸反盈天。
  “是郑博稽那狗官!”
  “还有刘典使、张主簿他们!”
  “这是要做什么?”
  阿萝也惊讶,转眸扫往魏玘,却见他眉峰不动、尽淬冷光。
  再往下看,便是那五只黝黑的深坑。
  她隐约辨出他意图,越发错愕,不禁按住双唇,与身旁的梁都尉对视一眼。
  魏玘沉声又起,铿锵有力,宛如宣判——
  “今已查实,翼州太守郑博稽,伙同典使刘氏、主簿张氏等人,侵夺义仓,中饱私囊,更于洪涝过后瞒灾不报,甚至勾结米商、哄抬粮价。”
  “尤是郑博稽,非但不恤人疾苦,还以酷刑威逼,禁止百姓诉灾。”
  “有此恶吏,实乃民生之痛、朝纲之耻!”
  魏玘负手而立,俯瞰坑前五人,眸里燃火如剑,字句卧风眠雪。
  “今时今日,本王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凡于我大越境内,再有官员仗势欺人,本王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其百倍讨偿!”
  话音刚落,官吏上前,将五人推入坑里,便铲起沙土,埋向五人。
  五人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渐被沙土填实周身,植入地面,只露出一个头来,又被官吏强行按住,抹上一层厚厚的石饴。
  蜂蜜清甜,引来密麻虫蚁,朝五人爬行而去。
  眼看恶人惊恐失色,百姓喧嚣鼎沸,无不振臂喝彩、拍手称快。
  欢呼声中,杂有梁都尉话语。
  “这便是殿下的计谋。”
  趁行刑时,他将所知和盘托出,与阿萝道明原委——
  早在收获密信时,魏玘就发觉,翼州灾情本该由太守反馈,上奏人却是都尉梁世忠。依此看,翼州定然恶吏横行、不容乐观。
  后来,他才自郑昭仪处获悉,翼州太守乃淮南郑氏博稽。
  郑昭仪以叙旧之名,行胁迫之实,暗示他压下灾情,保郑博稽仕途安泰。
  可事关黎民,岂容儿戏?
  所以,魏玘来到翼州,先于胥吏瞩目下,冷落阿萝与孩子们,借此麻痹郑博稽眼线;又事先联络都尉,上演苦肉计,讨郑博稽欢心。
  待取得郑博稽信任,他再以美酒相迎,将人灌得五迷三道,套取罪证。
  一切计出万全,方有此刻情景。
  阿萝听过梁都尉阐释,只觉魏玘算无遗策,远在上京帷幄之中,已决胜于翼州千里之外。
  正思量间,忽见魏玘长臂一抬。
  百姓得此示意,渐又安静下来,便听他再开口道——
  “其二,是劾本王失察。”
  魏玘敛神,收拢一身锐气,目光似水温纯,蕴有歉疚万千。
  “我身为王室,当听天下疾苦、为生民立命,若早能觉察,定不令诸位受害至深。翼州局面如此,我难辞其咎、无可推脱。”
  他一顿,只手撩袍,面向人海,弯曲两膝,郑重行下跪礼。
  “特此……向诸位引咎责躬。”
  百姓见状,无不瞠目结舌、滞怔原地。窃窃私语又如雷动,灌满整座场内。
  魏玘置议论于不顾,低垂头颈,又道:“翼州受灾,今上闻而悯之,我奉旨前来,定会贩济镯免,与诸位共渡难关。”
  “无论如何,请诸位再信我一次。”
  他字句诚恳,脊骨弯折,将姿态放得极低,与庶民无异。
  阿萝看在眼里,虽对尊卑一知半解,但也读出他谦卑,莫名鼻腔发酸。
  此刻,她无比确信——他仍是倨傲的雄狮,锋镝锐不可当,身怀乾坤山河,不曾改变分毫。
  百姓未尝受过礼遇,不禁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忽听咚的一声,有鹤发老翁率先跪下,便见众人如梦初醒,跪倒茫茫一片。
  那老翁乃翼州城乡贤,德高望重,为众人表率。
  他开口道:“肃王殿下,水旱之沴、恶吏之害,非因殿下而起,不该苛责殿下。今上牵挂我等草民,又有殿下贤明如此,想必家乡也重建有日。”
  “若殿下不起,我等亦长跪不起,随殿下甘苦与共。”
  魏玘一怔,适才起身,走下丘坡,绕开那受刑五人,将老翁搀扶起来。
  “便依先生。”他道,“万不敢辱诸位所托。”
  至此,众百姓才林立起来,再望魏玘时,眼里多了一层敬仰。
  阿萝抿紧双唇,看魏玘将老人送回人群,原以为今日诸事尘埃落定,却不料他身躯再折,重回高丘之上,又与众人相对。
  魏玘立身,神情平静,观览百姓,开口道——
  “其三,是罚本王违例。”
  “依我大越法度,未上公堂,不动刑罚。今日,本王处置郑、刘、张等五人,乃动用私刑,违背越律,当领笞刑二十。”
  “法不可违,刑故无小[1]。还望众位引以为戒。”
  末了,他沉息,道:“行刑。”
  阿萝心口一跳,便见魏玘转过身去,不禁抿紧双唇。
  有朱衣官吏持长条竹板,来到魏玘身后,手臂高抬,眼看要打向他背脊。
  “且慢!”
  梁都尉忽然喝止。
  众人目光投来,看他皱眉不忍道:“殿下心系翼州百姓,何罪之有?殿下乃皇子之身,属越刑八议,自当免于刑罚。”
  百姓听罢,纷纷出言赞同。内场沸腾,俱是求情、开恩之声。
  魏玘头也未回:“不可徇私。”
  “如为本王释法行私,自有人援私以为公[2]。”
  语毕,他递目,官吏当即会意。
  “啪!”
  阿萝的泪水霎时乱涌。
  不仅是她,许多妇孺、老人也面露悲切,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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