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拿起问心剑便要往外走,魏衍拦住他。
谢长闲疑惑地看来,他道:“你告诉她,她会救你的。”如果有解药,那一定在归心自己手中。
谢长闲笑起来,“若真有她自己怎不用?”
他绕开魏衍,挥了挥手,“不耽搁时辰了,我去去还得再回,魔域那边有什么情况你便用那通讯符告知我,给师兄添麻烦了,多谢。”
于是乎,众人便看见那位方才还在房中生死未卜的人,转眼间便又御气离开了十方宗。
谢松发现后去追却发觉自己根本追不上谢长闲。
只能眼看着他离开。
南九州。
清晨,归心醒来时眼中有了些细微的光,有些模糊,却又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到银扇推门进来,那是个长着张娃娃脸十分乖巧的小姑娘,穿着青绿色的衣衫。
习惯了黑暗与虚无,忽然间看到颜色与光亮她有些不习惯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缓缓的看的更加清晰了。
银扇不知归心眼睛已经能看到,照例照顾归心梳洗后,依照归心的意思将她扶到院中坐下。
她笑着同归心说:“二皇子今日生辰,请姑娘过去,没让我提前告知姑娘,说是免得姑娘麻烦去准备东西,直接过去便是。”
说罢她便去开大门,去将门外的地界清扫干净。
归心再不想出门,如今也该出门了。
她下意识想着从灵戒中选样东西送便是,却在摸到空荡荡的指尖时愣住,她的灵戒被谢长闲带走了,还未归还。
“银扇,我们早些出门去……”
大门的方向传来声音,归心以为是银扇,便想着同她交待一会儿早些出门也好去挑点礼物,总不能真的空着手去。
却见一抹刺眼的白闯入眼帘。
视线上移,她看到了那张略显苍白与疲惫的脸,他好似是披星戴月风尘仆仆赶来,衣衫与发髻都有些凌乱,脸上看向她时染上了笑意。
他没出声,只是站在门口看她。
归心久久没有收回视线,银扇听到声音从外面回来,“姑娘,你方才说什么?我看旁边落叶多便走得过去了些……”
她话突然断了。
归心看到谢长闲让她噤声。
银扇抿着唇,看看归心有看看谢长闲,最终还是假装没有看到谢长闲地走到归心身侧问她方才说了什么。
归心声音淡淡的:“我说,院门口的落叶扫干净些,不要留下脏东西,晚些时候我们早点出门去买点东西。”
银扇眼神下意识看向谢长闲,谢长闲看着归心自然地收回了视线,那视线移开之前在他身上,好似有些嫌弃。
这一刻,他觉得师姐仿佛能看得见他。
银扇看看两人,道了声好便又出门去了,顺带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归心抬起头,今日天好,有些暖烘烘的太阳,初来南九州时高大茂密的树木植被都染上了颜色,枝杈上还留着的叶子不多,却是尽都黄掉了的,挡不住什么光,便显得比夏日还要光亮一些。
她不去同谢长闲说话,谢长闲便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
看着她一身落寞地坐在院中的模样,哑着声开口唤她:“迢迢。”
片刻后,归心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
那一眼的淡漠让谢长闲心头一惊,却见归心立马又含上笑意,仿佛刚才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她轻眨着眼,“出来了?”
谢长闲‘嗯’了一声。
归心挑起眉头,“你身上魔气怎比入长泽池之前还要重?”
她说着时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这不是比之前还要重,而是她几乎已经在谢长闲身上看不到灵气的影子了,他整个人便如同一个真正的魔域之人一般,周身都是魔气,即便刻意压制也瞒不住。
“是吗?”他笑了声,问道,“方才你说要出去买什么?”
归心思索片刻,“不必买了,巫韫生辰,我本想从灵戒中取样送过去,但灵戒在你那才只能去买,如今你回来了就不必买了。”
闻言,谢长闲便将那灵戒取出重新替她戴上。
他道:“解药还在找,这里面放了一些丹药,可以短暂地压制传承,每五日一颗,能避免眼睛被彻底伤毁。”
归心抬起眼眸看向他,谢长闲低垂着的眼睛接收到视线望去,他觉得师姐这双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空洞,反倒有神。
归心慢慢问他:“又要走了?”
她看见谢长闲有些紧张地抿着唇,眼神慌张躲闪得不敢看她,嘴唇嗫嚅半晌,好似在组织语言。
好半会儿才听他说:“等身上魔气清了我就回来,那长泽池是有效果的。”
他用着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撒着谎,眉宇间的疲惫与虚弱在近距离下尽显。
“还有样东西过阵子会送来,魏衍会用通讯符告诉你,到时你让银扇去取就好。”
归心看着他没有讲话,他好似还有许多话要说,却最终都只是张了张口没出声。太阳被云轻轻遮住,微风乍起,原本干净的院子又落了几片零散的叶子。
谢长闲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轻轻将归心抱住,鼻尖萦绕着一阵清香。
“抱歉,成亲的事情可能还要再往后推一推。”
他声音近在耳畔,归心看见墙头上那藤蔓最后一片半黄不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晃,似是点头又似摇头。
归心未曾多言,只道了一个好字。
她能感觉到谢长闲身上的修为已非往日可比,她也知晓魔域的人最后会死,可她也清楚谢长闲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有另一个修为很高的人用自己的修为替他压制,可这样的修为最后会全部被魔气吞噬转化为魔气,届时,那位修为很高的人会永远失去自己的修为,而谢长闲也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魔气侵袭而死。
谢长闲习惯性地拉着她手想替她修补经脉,可却骤然愣住。
师姐的经脉依然完好无损,连那灵府也是好好的。
他眼中的惊愕都落在归心眼中,归心半垂眼睫,神情淡漠平静仿若一尊佛,开口语调却是熟悉的和婉。
她道:“好得差不多了。“
谢长闲见她又盈盈抬眼看来,那双清亮的眸子让他有些不安,他抬起另一只手在归心眼前晃了晃。
却听归心道:“眼睛也好了。”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站直了身板神色仓皇,茫然失措如同哑声了般脱口而出两个字:“师姐……”
声音都带着颤与惊慌,像冬日里枝头的松子从枝头掉落砸进雪里,闷闷地无声。
太阳又从云后出来,谢长闲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子里见过太阳光最亮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79章
归心眉眼清淡地看着他。
谢长闲躲闪着她的视线, 明知道她早可能就已经知道他是谁,可真的被亲眼看到亲眼拆穿的这天,他还是有些慌乱。
“我……”
他脏了张口, 却骤然又哑了声。
归心浅浅笑起来, 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温声问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长闲在她对面坐下,不知如何开口, 又听归心接着道:“怕我因为看不见行动不便所以回来看我吗?”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略微偏了头轻声问他,“可若是如此,又为何会一定要离开南九州?”
她一声声问得温柔,像一把钝刀子慢慢磨进他心上。
谢长闲垂着眼睛, 她伸手将他垂在两侧的手拉到桌上, 用灵力检查着他身上的魔气。
“谢长闲,你快死了知道吗?你回来我便救你,可若还要出去我就不费这个力气了。”
她用灵力将他体内原本压制着的魔气缓缓引出,如同丝线缠绕在她指尖, 她眉眼含笑若春日和风吹来, 问他:“你还要出去送死吗?”
她此前也直接告诉过他,若是选择外界的人, 那就是注定了要死的。
但他若是留在南九州,有她常年帮他净化魔气, 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良久, 谢长闲终于抬手将自己体内的魔气又重新压回去,抬眼时勾着唇角, 先轻叹口气才道:“要, 不过我出去了师姐就不必出去了, 且好好留在南九州吧。”
他说着时翻手拉住归心纤白的手腕,将一个符印压入她经脉中。
归心一愣,立马将手收回,想将那符印逼出。
谢长闲却弯起眉眼笑了,恢复了他本来的嗓音,不再是曾经肆无忌惮不知世事的少年清朗,而是添了几分沉稳,“你用传承为引,诱魔域的人上当,虽中间不再露面却绝对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你小心、谨慎,就算因为云青青已经将计划成功实施却必定也不会就此大意,你肯定还会出南九州的对吗?你敢用自己的身体做器皿就已经是又做好了出去之后两败俱伤甚至是死的准备。”
他收回手,看着这位如神一样冷冷与他对视。
笑道:“虽不知你最终打算通过何种方式,但应当是没给自己留活路。师姐,我还不了解你吗?”
归心眼神渐渐沉下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小师弟已经将她看得很透,甚至将她最后的打算都猜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