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看她胃口开了,捧着碗问她:“要不要再添一碗。”
阿宝摇了摇头,望住裴观。
裴观放下碗,他还半跪在踏脚上:“白露一家不会再开口了。”
白露听到他病中那些“梦话”,初时还不明其意,只当是少爷病得太重,病中在说糊话。还曾报给裴三夫人,请太医来瞧,当时太医说病重如此,家中便该安排后事了。
一等裴观病好,白露都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不过是梦呓而已,说的也全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直到京城初定,朝中的事慢慢传到后宅。
白露知道的越多,越是心惊,少爷怎么知道会有秦王齐王?少爷生病时,这些人可都还刚进京城,还没封王呢。
裴观将白露如何以那些话来表忠心的事,告诉了阿宝:“她要我在后院中,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这话一出,他容不得她活着。
如果她能一辈子不开口,那就一辈子在裴家安安生生过日子,可她偏偏要开这个口。
白露既敢以此为要挟求一个通房的位置,那之后呢?抬起来当妾?再然后又是什么,要个儿子?
若连这些,她都不再满足呢?
“不仅是白露,与白露娘走的近的人家,这一年里要么是到外地去收帐,要么是去了庄头上当小管事。”
明面上是升了官,实则远远把他们打发出京城。
“阿宝,若非她……”裴观欲言又止。
“我知道。”
从听到这件事起,她就已经猜到了。
她微一点头:“你已经给过她生路。”若在军中,以军中机密要挟主将,早已不能活。
裴观心底微松,伸手去拂她发丝,想将她揽到怀中:“我已经让陈长胜去盯着银杏一家了。”
宁四再阴毒,也绝不会想到白露听见了什么,只要让她们以为这是一条没用的线索就行了。至于福儿,阿宝一走,她应当就会明白这是件要紧事,可她已经传不出讯息。
阿宝问他:“后来为何不告诉我?”
裴观指尖僵住,一开始不告诉她,是因她全不知前世事,后来她明明已经知道,还不告诉她,是因……他有私心。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杀了人。
“我怕你知道了,会……”会妇人之仁。
“你怕我怀宋襄之仁?”阿宝还未通读裴观书房中所有书籍,但她对打仗的典故故事烂熟于心。
宋襄公打仗,挥着一面仁义大旗,绝不肯奇袭取胜,非得等敌人排兵列阵,这才肯与楚军对战,最后被楚军重创身死。
“那你便想错了。”阿宝沉声说完。
裴观正哑口无言,又听她道:“我想见一见宁尔馨。”
这才是杀她的凶手,而她连宁尔馨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宁尔馨不在京城,她随崔显出门办差还未回来。
但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把福儿传给她的消息报到了京城。
银杏嫁给了小管事的儿子,她丈夫如今也在外头铺子里当掌柜。
银杏刚嫁过去就怀上身子,如今已经是第二胎了,原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半个月她却到当铺去,当了好些首饰衣裳。
陈长胜跟着银杏的丈夫,才跟了两天就知道为何银杏要当首饰。
她丈夫迷上一个烟花女子,本来家中积蓄尚多,半个中月还是花销不完的,可那烟花女子勾得银杏的丈夫赌钱。
先时自然是赢的,但很快就把帐面上的银子给赌掉了。
裴府每一季都要查帐,马上就要查到他们了,帐上却没有银子。
丈夫好容易当上的掌柜,出了这事,差事不保不说,说不准主家还要治罪。银杏只好当首饰补上,再不行就只能回去求公公婆婆。
陈长胜报给裴观的时候,裴观冷笑一声:“这个法子,他们倒用不腻。”
色跟钱,办法虽老,但它奏效。
下了一个月的网,算一算也该收网了。
正赶在收网之前,裴府帐房去查帐,查到银杏的丈夫亏空了帐面上的银子,将他掌柜的职位撸了,铺子收回。
没将他送官,银杏已是千恩万谢。
“还不如在院子里过日子,不当掌柜的时候,他处处待我好,就是当了这个小掌柜,倒不安生!”
那边鱼钓还没起钩,这边已经全收拾干净。
银杏到铺子里去收拾东西时。
隔壁刚搬来一个月,就同她十分要好的黄娘子道:“真真可惜了,你这回去不就当老妈子了,哪有在外头当掌柜娘子强!”
银杏原来看她虽有了些年纪,但言谈说笑不像是个良家,并不想同她走动。
可这些日子黄娘子不仅听她大倒苦水,还替她介绍当铺,在那间当铺里当东西,银子比旁的地方要高出一成来。
很是帮了银杏的大忙,银杏已经十分信任她,这些日子几乎是拿黄娘子当姐姐看待。
银杏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想起陈妈妈的儿子陈长胜,突然在府里见她。面上是问她丈夫的事,可他不问细帐,只告诉她,是外头人有意勾搭着她丈夫去赌钱的。
银杏茫然不解,她丈夫只是个小掌柜的,怎么就盯住了他?
陈长胜突然道:“白露要是有你这聪明劲多好。”
银杏冷汗泠泠,当场便觉得腹中一痛,她的孩子重重踢了她一脚,她咬紧了牙关:“陈大哥说笑了,我就想安生过日子。”
此时黄娘子再来,一面替她收拾东西,一面嘴里不住问话。
银杏肚子又是一痛,她抽出帕子抹泪:“姐姐不知,我们要被罚到庄子上去了,我丈夫打小可就没干过重活,去了庄上日子可怎么过。”
“那你还不赶紧想想办法?你原来不是侍候爷们的么,就不能说上两句话?”
银杏依旧摇头,眼中落泪:“姐姐不知,我们少爷规矩大得很!我不过侍候了几天衣食,能说得上什么话。”
黄娘子看她全家被罚,这会儿还哭哭啼啼全无办法,压根就不像是知道什么秘辛的样子。
白忙活一个月!
装模作样宽慰她两句,银杏还要送给她一块销金帕子说留个念想,她连连摆手,扭头走了。
银杏赶紧收拾东西,回到裴家,找到陈长胜,自请要带上丈夫一起,全家人去庄子上生活。
消息送到裴观跟前,裴观眉梢微挑。
原来,她听到了。
颔首应允:“许了她。”
阿宝这些日子就住在别苑内养伤,解决了银杏的事,她问:“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呈送御前?”
第224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沉默片刻, 并未立即答阿宝的话,他撩袍坐到床边,伸手打开药箱:“来, 咱们先换药。”
阿宝依言伸过手去, 任由裴观替她解下手上缠裹的软布。
不过这点小伤口,换成小时候, 最多抹抹膏药罢了。也就是裴观, 把这当成了不得的大伤。
每日替她换药裹伤不说, 还特意调配了荷香软膏, 说是先给她调配好,等伤好了, 抹手用的。
因药换得勤,伤口确是好得快些,这才没两天,阿宝便觉得虎口处有些痒痒, 应当是快好了。
裴观先用温水擦过伤处, 把阿宝的手举到眼前细看,满意点头:“就快好了,已经结痂了。”
跟着替她仔细抹上膏药,用白布松松裹住伤处。
“得见一见风, 就不裹紧了, 你自己不要随意解开。”
他做这些时,阿宝一直盯着他瞧,看他眉毛拧着,微出口气:“我不疼的。”磨破了虎口确实是有些疼, 但哪就疼到了这地步呢?
裴观笑了:“我知道。”伤口实在是细碎, 这种伤痒要多过疼。看她绑着两只手, 还时不时虎口与虎□□叉着磨蹭就知道了。
这些天沐浴、梳头、换衣全是裴观一手料理。
他两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侍候人的活计,头回上手,竟做得很不错。
知道沐浴之前先试水温,还知道要往水里滴些香露,头一回替她洗澡,阿宝还有些羞,整个人浸在水中。
六岁起,她就自己洗澡了。
只有小的时候,她娘跟红姨替她这么搓过澡。她泡在浴盆里头,两只手上拿着木雕的小马赛跑,她娘把她正面搓一遍,反而再搓一遍。
如今这么大了,倒要裴观替她洗身子,到底还是害羞,人藏在水中,只露一双眼睛在水面上,还问他:“我身上是不是酸了?”
顶着大日头暴晒回来,出汗越多,身上越酸,脱下来的衣裳外袍上氤着一圈圈白盐渍。
“不酸。”裴观一面用软巾替她搓背,一面这么说。
阿宝用手肘拍了下水:“胡扯。”她不仅身上酸,头发里都有味儿,用了三盆水这才算把头发洗透。
裴观用他那双拿笔写奏折的手,仔仔细细替她搓发、擦身、拍痱子粉。
还真拿她当小娃娃看待了。
第一次洗,阿宝就倚在浴盆上叹喟出声:“燕草都没你洗的舒服。”
“那我以后常给你洗。”
阿宝睁开一只眼睛,瞥他一眼:“你能有这么闲?一年两回罢。”
“好。”裴观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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