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婳朱唇轻抿,看向他手中的瓷白药罐,岔开话题问道:“这膏药怎还带着花香?”
“朕特意让太医加的,盖住药草味。”
“哦。”赵婳毫无感情回道。
又是一阵沉默。
赵婳保持姿势,目光忽地被不远处那花架上的一盆盆栽吸引。
其中一盆盆栽靠近窗户,采光好,可长势恹恹,靠近泥土处的叶子开始卷曲枯萎,不如殿中其他几盆盆栽,似乎是病害所致。
她一个外人都发现了这盆花问题所在,负责打理思政殿的太监会没看到?常住思政殿的皇帝会没发现?
她大抵是明白了。
赵婳就这样活生生脑补了一出深宫诡计。
这厢,霍澹擦完膏药,把药瓶放在她掌心,嘱托道:“早晚各擦一次,三日方可痊愈。”
收回视线,赵婳拉开来两人间距离,犹豫片刻握住药瓶。
霍澹顺着赵婳的余光看过去,落在那盆有枯败之意盆栽上。
笑了笑,霍澹回到御案旁,指尖指向那不加遮掩的宣纸上,“朕打算从这些人中选出下一任工部尚书,赵姑娘过来看看。”
赵婳凑过去,纸上写的人她没一个认识,皇帝此举是在试探她?
细细看去,她感觉那字迹说不出的熟悉感,尤其是那个“青”字,似曾相识。
“朕知道你不认识这些人,单凭感觉,你认为朕更倾向何人?”霍澹忽地怀念以往赵婳不知他真实身份的日子,她不似这般拘束顾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朕想听真话,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指了一个名字,赵婳道:“韦仲旌。奴婢虽不认识他是谁,但皇上在写此人名字时明显与同纸上的人不同,似乎是在思考,故而笔迹不同,力道明显重了几分。”
霍澹追问道:“刻意还是无意?”
赵婳语塞,皇帝如此一问,那自然是刻意写成那样的!
“……无意。”她随便敷衍一句。
霍澹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上扬。
韦仲旌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营缮清吏司郎中,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却是他四年前一手安插在工部的。
他故意让严庆看到韦仲旌的名字,再放出口风欲要韦仲旌担任工部尚书,许湛损失一只手指,不得赶紧找来补上?
他喜欢看两只老狐狸抢食,相互撕咬,最后两败俱伤。
霍澹夸道:“赵姑娘独具慧眼,果然天资聪颖。从你安然无恙逃出那群人手中开始,朕便知道赵姑娘和别的姑娘不同。”
嘴角僵住,赵婳脸色有些难看,说不出话。
别,您这是捧杀啊!!
既然皇帝提了一嘴,赵婳索性将隐瞒的实情道出,“奴婢想起一件事,那晚奴婢被人从宫中掳走,醒来时在丞相府,是许丞相和已故工部尚书。”
“朕知道。”霍澹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黑眸中藏不住的锋芒,道:“京城里有两只老狐狸,京城外面还藏着一只豺狼。”
京城外?
谁?
局势听上去紧张又刺激。
赵婳按捺住激动,暗戳戳搓了搓手,“皇上莫不是就是那只让狐狸和豺狼惦记的肥肉?”
她赵婳,终于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霍澹:“……”
虽然如今的局势如她所言,但这比喻……令人捉急。
“朕已让姜子真秘密前往渝州。你且放心,朕不会让渝州百姓失望心寒。”霍澹期待的眼神微微发出光芒,“太平盛世,会来的。”
他虽没有过问赵婳为何离开益州,但她来京城确实是为渝州私铸铜钱一事,除此之外的其他原因,他暂不过问。
闻言,赵婳露出久违的笑,“皇上圣明。”
“太后万福金安,许贵妃万福金安。”
此时,殿外传来一声洪亮的跪安声,霍澹一改神色,迅速拉着赵婳来到龙椅旁边。
他坐下,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将里面的茶水尽数泼到龙袍上,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
赵婳看呆了,眉梢轻挑,忽然觉得有几分意思。
这是,大尾巴狼?
霍澹把空茶盏塞到她手中,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那扇紧闭的殿门被打开,许太后和许贵妃先后踏足进来。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赵婳害怕地颤抖,手里握着茶盏,头低低埋在手背上,声音发抖,惶恐道:“奴婢该死,一时手滑,请皇上恕罪!”
许太后被许贵妃扶着进殿,瞧着地上发抖的宫娥,问道:“皇帝,这是怎么了?”
“新来的宫女,不懂事,端杯茶都端不稳。”霍澹起身,抖了抖龙袍上的茶叶渣子。
他不悦,叱责道:“滚,别让朕再看见你。”
赵婳咬牙,低头往殿外走去。
许贵妃多看了一眼,发现此宫娥长相惊艳,是难得的佳人之色。
心里惶恐不安,她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头,暗生仇意。
皇帝这些年清心寡欲,但血气方刚,若禁不住美色,抬了这宫娥为妃嫔……
倒吸一口气,许明嫣不敢再想下去。
不论如何,这宫娥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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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盆栽:划重点!】
赵婳:你完了。
霍澹:朕跟着你一起滚!
赵婳: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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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干事业第三二天
“母后先坐, 容儿臣去里面换身衣服出来。”
霍澹去了里间,片刻后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他越过许明嫣,在许太后身旁坐下, 好奇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许太后道:“哀家今日听说几位大臣早朝时为了新任工部尚书一职吵得不可开交, 你舅父、姜国公这类老臣先帝在时就一直任职,在朝中有威望,皇帝莫要听信旁人的话, 让这些老臣心寒。”
霍澹点头, “母后所言极是。”他开始犯愁, 向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众臣上奏,朕头都快大了,母后帮朕看看。”
霍澹取来那张写好人选的宣纸。
许太后看了一眼, 上面倒是有她兄长安排的人选。
“朝政之事,哀家不插手, 皇帝可有想选的人?”许太后道。
她没有一股脑将归顺许家的人说出来, 反而是先询问皇帝的意思。
如此试探, 她心中有底。
若是皇帝真不知选谁, 她便可以将备好的人推出来;若是皇帝心中已有人选,她可将这枚棋子藏好,待以后有用时再拿出来。
霍澹愁眉不展, 想了有一阵子。
片刻后,他指向一个名字,道:“朕打算就他了。”
“韦仲旌?”许太后念叨一声。
那就将此人归为许家所用。
霍澹征求意见, “母后意下如何?”
许太后神色缓了缓, “皇上决定就好,那就韦仲旌吧。”她拉过一直站在身后的侄女, 将人推在皇帝身侧,“皇上忙于朝政,明嫣一直跟哀家念叨,说许久没见皇帝了,想得紧,但又不敢独自来思政殿叨扰皇上。”
许明嫣今日特意打扮一番,明艳动人,听许太后如此一说,脸上挂羞,不好意思,含情脉脉望着皇帝。
霍澹避开她柔柔的目光,伸手捏捏眉心,略显疲惫,冷淡道:“朕近来忙,无心过问男女之事。”
许明嫣虽说是他册立的贵妃,但是也是他迫于许家的压力,他不得不这样做。
那时他刚登基,国丧未过一年,许太后就迫不及待把她侄女召进宫中,千方百计将许明嫣塞到他身边。
他不是傻子,若是册立许明嫣为皇后,这天下不久就是许家的天下了。
许明嫣也是个可怜的姑娘,无端卷入这权力的漩涡。
皇宫高墙中,宫殿冰冷刺骨,情爱常常身不由己。
他冷落后宫仅有的两名妃嫔,也算是不给两人眷恋,总比一腔真心后又发现被利用得好。
霍澹承认,他不是个好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为了报杀母之仇、夺回皇权他可以做个负心汉。
闻言,许明嫣低头咬着红唇,垂下的手死死掐住虎口,一声不吭。
沉默一阵,霍澹又觉不妥,对许明嫣松口道:“等忙过这阵子,朕就去瑶光殿看你。”
许太后面上挂笑,双手分别去牵皇帝和侄女的手,将两人手掌合在一起,笑道:“夫妻就应是这样,莫要生疏。”
霍澹敷衍一笑,眼底眸光流转,藏着汹意。
夫妻?
他妻子还不知在何处,这辈子他大抵是不会有喜欢的女子。
霍澹松开手,起身往御案走去,想借朝政繁忙为由不露声色赶走两人,谁知许明嫣跟着他走了过来。
跟皇帝有了短暂的接触,许明嫣心底雀跃欢呼,似乎看到了以后这偌大的后宫中自己高居于上的好光景,欢愉道:“皇上,御膳房今日又送了什么点心来?”
话音刚落,只见她手指已经搭上了食盒盖子,像个女主人一样随随便便动他殿中的物件,霍澹眸色一凝,厉声斥责,“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