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嬷嬷左右一瞧,低声提醒:“二娘子,这是东院儿,请慎言。”
“哪有正经掌家夫人,这么晚还不起的?”方才她和庞嬷嬷在施晚意那儿吃了闭门羹,一提起这个,陆芮便满怀怨气,“若不是为了母亲,我断不会容忍她。”
庞嬷嬷叹气,为她如今还没瞧准府里的形势。
一院之隔,陆姝顺利进了施晚意的屋子。
施晚意正趴在炕上迷蒙着眼醒神,瞥见她进来,侧头软声道:“你来了。”
她这腔调,陆姝听得浑身一麻,受不了地说:“你怎么还不起?”
“唔~”施晚意头埋在手臂来,又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黏糊道,“你拉我。”
陆姝翻了个白眼,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神情,走过去,两只小手一起抓她的小臂。
她一个孩子,自然拽不动成人,施晚意的皮肤又滑,两只小手一使劲儿就撸到她手腕上。
“咦?”
手上的触感有些奇怪,陆姝低头想要掰过她的手腕看一看。
施晚意清醒过来,若无其事地抽手,边盘腿坐起来边嘲笑她:“你这力气,白长一身虚肉。”
陆姝瞬间便被被转移了注意,龇牙道:“强过你弱不禁风。”
施晚意睨她一眼,真就弱不禁风给她瞧,矫揉地抬起另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扶我下去。”
并且强调:“第二日。”
陆姝轻哼一声,才接住她的手,托着她柔弱的母亲下地。
施晚意找到了被女儿“孝顺”的乐趣,昨日饭来张口,今日衣来伸手。
陆姝看着层层叠叠整齐地衣衫,气愤,“……你连衣服都不能穿了?!”
施晚意是一个会撒娇的母亲,一抖帕子,轻轻遮在口鼻前,我见犹怜,“我这身体这样差,我知道我将来会拖累你,你不耐烦,我也能理解……可我就你一个女儿……”
她戏是真的多。
陆姝小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够不到。”
施晚意立马放下帕子,吩咐婢女:“给姝姐儿搬个椅子来。”
婢女便搬了把椅子,放在施晚意面前,然后站在旁边等候。
陆姝自力更生,爬到椅子上,扶着椅背站起来,一下子高出施晚意不少,居高临下,心情瞬间好转。
婢女抱过衣衫,一件一件递到陆姝手中。
陆姝一直以来也是被人伺候的那个,笨手笨脚地忙活,有时还系不好,里衣松松散散皱皱巴巴,襦裙也松垮着要掉似的。
施晚意不着急,弄不好就重来,仗着双臂张开,手指捏着里衣的袖子,间或支使陆姝喂她瓣橘子。
陆姝又要穿衣服,又要剥橘子,中间还得擦手免得汁水沾到她的衣衫上,忙忙叨叨,汗都出来了。
不免气急,“你适可而止。”
施晚意悠悠道:“第二日。”
陆姝愤愤,“欺负我很开心吗?”
施晚意嘴角一掀,诚实地点头,“开心。”
睡觉睡到自然醒,开心;
陆芮不满还得给她干活,开心乘二;
欺负陆姝,开心乘三;
她可真坏。
而今天才刚开始,肯定还会有很多开心的事儿,施晚意是这么相信的。
陆姝嘟嘴,可看她在笑,也忍不住想要笑,一察觉,又连忙抿紧嘴。
她才不会让她得意。
有的人能将生活过成诗,施晚意的生活就是很普通的快乐。
她就算使坏,也不会让陆家的纷扰影响她的情绪。
陆家是陆家,她是她,一座宅子,两样人。
之后的日子,陆家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涌动。
陆芮在东院累得小脸蜡黄,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
三郎陆代和妻子戚春竹关系有些僵,戚春竹忙着和他缓和,顾不上陆芮。
二郎陆仲的差事落实,吏部任命下来,已经在着手准备调任。
二房夫妻俩心情颇好。
陆侍郎近来则是在差事上有些不顺,更无暇顾及府里。
施晚意整日里就折腾陆姝玩儿,偶尔也会出门,和书生约着见个面。
她惦记姜屿的色,却不走寻常路,尝到了些偷偷摸摸的刺激,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
这一次,两人约在永安坊,还是当初送灯笼的街上。
不过姜屿这次没卖灯笼,而是装模作样地摆了一个字画摊,若是有人过来请他代笔写信,他也不拒绝。
二月底的京城,春乍暖,行人衣衫渐薄。
姜屿稍作遮掩,五官变了些许,但气质实在优越,只是一袭长衫,随意地坐在长桌后,洒然自在的仿若不是烟火街道,而是在家中书房一般。
格格不入,又十分相融。
施晚意坐在马车里,含笑瞧了一会儿,方才下马车,走向他。
姜屿抬眼,温和有礼地问:“这位娘子,可是要买字画?”
施晚意认认真真地看起他身后悬挂的字画,询问:“我不懂字画,只瞧着好,郎君可有推荐?”
姜屿并未从身后取字画,而是从桌下拿出一个卷轴,当着她的面展开。
那是一篇赋,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夸施晚意“朗若晴空,莹莹姝色”。
施晚意极力控制,也抿不住嘴角的笑。
姜屿眸光深邃而温柔,询问:“娘子可喜欢?”
施晚意矜持地点点头,“就这个吧。”
姜屿便重新卷起那幅字,递向她。
施晚意伸手接过,手刻意没握卷轴空荡的另一端,而是偏上,指腹擦过他的手背,握住,缓缓抽离。
姜屿微一挑眉,手背上滑腻的触感尚在,松手的一瞬,忽然捏了捏她的指尖。
像是不舍、流连……
施晚意停滞,抬眼望向姜屿。
随即两人又不动声色地分开。
可各自心里,都泛起痒来。
刺激是刺激,实在不足。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儿短,我明天补一补。
第35章
间隔好几日才见面,一触即离有些亏。
施晚意捏着卷轴,眼波流转,扫过书案上微微凝固的墨水,问道:“郎君可还抄书?”
姜屿实实在在地处在寒门书生的角色中,温文道:“抄的,只是未曾带来,娘子可预订。”
“定金几何?”
姜屿目光在她身上留恋不止,声音轻缓而别有意味地暗示道:“因是娘子,尽可随意。”
就像一个坏书生,借着好相貌在跟初次见面的娇客调|情。
施晚意脑补出奇奇怪怪地画面,脸颊泛起红晕,眼尾也跟染上桃花一般的艳色。
她眼神灵动,分明是心思起伏。
姜屿对她已是有些了解,猜她脑袋里应是又有什么奇妙的想法,不禁轻笑。
施晚意抬起卷轴,微微遮在唇边,挡住她上扬的嘴角,看向姜屿。
她一双含情目轻轻上挑,望着他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分外动人。
姜屿喜欢又无奈,问她:“娘子可要预订?”
施晚意点头,又摇头。
姜屿疑问:“嗯?”
只是一声“嗯”,娇客便被勾引到,咬住下嘴唇,努力平复胸腔内因激动而起的躁动。
姜屿好笑,又故意刺激她,“也可……订些旁的事。”
施晚意的心随着他的话一跳,脑子里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起念之后越来越强烈,根本压不下去,眸光亮的灼人,问他:“可能按照我的想法写话本?”
姜屿:“……?”
“定制话本。”
施晚意兴致勃勃,语速颇快地说起她的想法,还强调只给人物性格和大致方向,不限制过多。
方才的暧昧丛生,一下子便散了许多。
若是教姜太傅知道,他身为姜家子没有著书立说,却要去写话本,恐怕要气得将他逐出家门。
可姜屿升不起丝毫拒绝的念头,“写无妨,但只给娘子一人看,可好?”
他这一句话,气氛又有些升温。
施晚意喜形于色,浑身散发着欢乐的气息,“好。”
若是跟她一起生活,肯定日日欢畅。
姜屿瞧着施晚意,亦是眉目含笑。
而施晚意是有正事儿的人,肯定不是为了和郎君调|情,且也在这儿耽搁的有些久,继续停留下去太奇怪,便一本正经地告辞欲离。
“娘子。”姜屿叫住她。
施晚意以为他还不舍,驻足,回望。
然姜屿眼神示意那卷轴,揶揄道:“还未给钱。”
施晚意霎时一窘,忙从袖中取出荷包。
荷包绑得死紧,她一手拿着卷轴,一手拆解,颇有些不得力。
姜屿似乎带着笑意的视线又一直落在她身上。
施晚意干脆不解了,整个荷包塞到他手中。
姜屿捏了捏荷包,随即满是撩拨意味道:“这么多碎银,娘子真的只写话本吗?”
施晚意脸红,“若是有画册,也不是不行。”
说完,许是连她自己也觉得离谱,都不听他回应,疾步走远。
姜屿怔然之后,失笑。
她实在是,坦率的过分可爱。
施晚意上马车后,便往织坊去,姜屿也招来暗处的护卫,收拾好字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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