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动,眼里浮起笑意,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立在原处。
一捋轻风,卷来一袭香气。
一方香帕,飘飘然地落在姜屿发冠上,半遮住眉眼。
姜屿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子一角,扯下,回身抬头,正对上施晚意故作惊讶、娇羞的脸。
她像是不认识姜屿一般,做作地捂着嘴,紧张地盯着姜屿手中的帕子。
姜屿轻攥着那方帕子,配合地拱手一礼,眼神询问如何交还帕子。
施晚意想装作紧张害羞的模样,可根本绷不住,一下子笑开。
她本是娇软的长相,可眼神永远明朗又欢快,教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身后是人来人往,眼前是想见的人。
她似乎也因见到他而欢喜。
姜屿与施晚意相望的眼神越发温柔,仿若能拉丝一般,缠绕着施晚意的目光,一路攀上层楼,与她缠抱在一起。
施晚意身后,齐筝奇怪道:“二娘,你在看什么?”
施晚意视线不离姜屿,声音中笑意满溢,“我在看楼下的风景。”
而不远处的马车中,好奇跟过来的幕僚庄含无语地放下帘子,对这二人十分鄙夷。
呵~
所谓的幽会,竟然是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眉目传情。
第33章 (捉虫)
施晚意开窗关窗,说破天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甚至没说一句话,只掉了条帕子。
马车上,庄含越发无语:“大人特地前来赴约,只是如此?”
柔滑的丝帕绕着姜屿骨节分明的手指,姜屿勾唇,“甘赴伊人。”
庄含:“……”
他们似乎在玩儿什么新花样。
庄含理解不了,只有冷静:“大人公务繁忙,常在外走动,早晚会被怀疑。”
“届时我们已有私情,私相授受的证据就在这儿。”
姜屿单手,慢条斯理地系丝帕于腕骨上,丝帕和佛珠缠绕,禁欲与纵情融合。
这绝不是饮鸩止渴。
“她抵赖不了。”
只是,姜屿也没法儿乐见施晚意一直挂着陆仁遗孀的名头……
“陆仁的事儿,查的如何?”
庄含道:“陆仁当年在京中,也是青年才俊,名声颇好。”
“后来施陆两家闹开来,陆仁对妻子负心薄情,娶恩师之女为妾,不少人说他忘恩负义,但陆仁平素作风看起来还算正派,陆家便全都推到醉酒失态、一时糊涂上,加之……”
庄含觑一眼姜屿的神色,谨慎措辞道:“当时施二娘子似乎对陆仁用情颇深,陆仁又外放,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果然,姜屿对“用情颇深”几个字十分敏感,笑意尽消,寒意森森。
庄含腹诽:你盯上人孀妻,还嫌死人碍眼。
但他可不敢直接对着姜屿说出来,一板一眼地继续禀报:“陆家老夫人派去瀛洲的下人,不日便要到京,咱们的人暗地接触他,灌醉后套了些消息:陆家老夫人对陆仁的死存疑,而那下人查到的消息,陆仁有可能是死于寻花问柳。”
“一家子伪君子罢了,吏部尚书一职,陆家没资格。”姜屿冷笑,“给那陆侍郎找些麻烦,教他父代子过。”
庄含果断点头,“是,大人。”
当初方既清让施春浓转达给施晚意的话,便是姜屿所托。
若是施晚意聪明,自然该知晓,只有陆家势弱,她才能在陆家肆意妄为。
“可要提醒施二娘子一二?以那老夫人的偏执,恐怕要闹出些事端。”
姜屿轻轻把玩腕上的丝帕一角。
其实顺水推舟,让那陆家的老太太做得更过分,逼得施晚意回娘家,于他才更有利。
但他不能容忍旁人欺负施晚意半分。
是以姜屿淡淡道:“不要随意插手她的事,盯着陆家便可,其余……自会报到陆侍郎身上。”
而庄含见姜屿听了这些话,面上没有任何对施二娘子的介意,也不怀疑,忍不住问:“大人不担心施二娘子余情未了吗?”
姜屿轻嗤,“她肤浅。”
庄含:“……”这语气里淡淡的得意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一定是在玩儿什么新花样。
·
施晚意今日双喜临门,满面春风。
齐筝瞧她那笑靥如花的可人模样,心情也跟着越发的好,午膳时也体会到了秀色可餐是什么场景。
陆姝只出去玩儿了个把时辰,回来人笑成这样,狐疑:“你捡钱了?”
施晚意嗔她一眼,“就你眼尖。”
陆姝噎住。
施晚意对陆姝大多时候就像她说的,要求不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尤其当她颇殷勤地为齐筝夹菜时,对比更是明显。
陆姝脸上的嫌弃盖住羡慕,“你为何这样?”
齐筝也笑着推辞,“二娘,我自己来便是。”
“大嫂,你好歹给我些许有求于人进而表现的机会。”施晚意又亲自为她添了一碗汤,动作又自然又轻快。
齐筝讶异,“你还有别的事?”
施晚意笑道:“我年前开了个织坊,想着娘家若是愿意给我些生意,我再跟阿姐商量商量,我这织坊就能开下去。”
“原是此事。”齐筝爽快道,“自然可以,我也可以帮你问问别家夫人。”
施晚意婉拒:“现下只要不赔便可,以后还是看我的布和绣品如何。我那织坊养着三十来个织娘绣娘,总不能给了她们营生,升起些过好日子的盼头就失望。”
“你有这样的善心,我能多予你些方便,又何妨?”
“谢大嫂。”
但施晚意依旧摇头,“我顺应发展便可,不好与民争利。”
她不会做生意,若是靠家里的资源去抢夺市场,就算有些照拂女子的缘由在,好像也不地道。
顺手而为做一些便好,其他的不贪心,不强求。
而齐筝闻言,欣慰地笑,“你如今看起来是豁达了许多,我瞧着高兴。”
陆姝左右瞧她们,揪着小眉头一副思考的模样。
齐筝浅笑看着她们母女俩,所谓言传身教,便是如此。
她们母女俩如今的相处模式,不似一般人家的母女亲近,施晚意也不像许多母亲那般精心,可对陆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临分别前,齐筝叮嘱施晚意:“闲来无事,多带姝姐儿回娘家。”
施晚意答应,陆姝比她依依不舍多了,直送到马车边上。
而后,陆姝望着远去的施家马车,幽幽地叹气:“你离家出走怎么跟儿戏似的,不能走远点儿,多走几日吗?”
她小,能感觉到施晚意唱念做打,身上却没什么负面情绪,闻不见硝烟,便当是玩儿一样。
玩儿两日,对一个孩子来说不够。
施晚意如今对陆姝有些了解,居高临下地瞥她,“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想玩儿,来讨好我啊。”
陆姝仰头,一脸“这就是你的真面目”的神情。
施晚意施施然地踏上自家的马车,悠闲道:“我是无所谓,左右往后陆家更没人管得了我,我想如何便如何,小孩子可不行,真可怜。”
陆姝跟着爬上马车,不相信,“说大话。”
施晚意懒得与她解释,不过她们一回到府里,三郎陆代便教人拿来几样东西,请她先挑。
陆侍郎的宝贝,字画文玩摆件比较多,而施晚意从几件花里花哨、个头颇大的物件儿里,一眼便看中一串儿紫檀手串。
她不知道这成色的手串,价值几何,可对了眼缘,便也不犹豫,直接便取过来,道:“我便要这件,三弟替我谢谢父亲。”
三郎陆代没有一丝迟疑,也极为客气恭敬,“大嫂早些回去休息。”
施晚意已经得知老太太又晕倒,她自忖不是她气得,便很善良大度地表明要去看看。
“不必。”陆代急匆匆地阻止,又忙缓和语气解释道,“母亲免了府里众人的侍疾,也免了晨昏定省,只父亲交代,如今府里二嫂在月子,春竹身子重,只能请大嫂看顾府中,继续掌家。”
施晚意勉为其难,“我先前并非托辞,我确实力有不逮,这样吧,叫二娘跟着管家,也学一学管家的经验。”
“这……”
陆代稍沉吟,便道:“大嫂说的是,我回头便与母亲请示。”
“母亲病着,莫要烦扰她。”施晚意笑吟吟道,“三郎去请示父亲吧。”
陆代没想太多,顺从地答应下来。
陆姝在旁边听看,小而聚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跟着她往东院走时,忽然不再是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陆家嫡出小娘子,甜甜地问:“我不想去学堂,不想学规矩礼仪、学女红,你也能答应?”
施晚意鸡皮疙瘩瞬间浮起来,“你突然识时务的让人感动。”
陆姝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学着妧姐儿,睁大眼睛一副乖巧模样看她,用细细柔柔的声音问:“娘~我讨好你,可以不学那些东西吗?”
施晚意也扯起一个慈爱的笑,柔声回道:“可以啊。”
离远看,母慈女孝。
陆姝摩拳擦掌,不过回东院跟陆一钊说起,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阿姐,怎么能不读书?”
“再说,讨好到什么程度?讨好多久?如果夫人一直不满意,你不还是要一直做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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