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琴问他:“陆将军已经死了,也定了罪,不知首辅大人为何会又提起?”
谢晚亭坐在一旁,添了杯茶,杯盏在手中微微转动,“我要知道他被人揭发通敌后,是何人与你联络的。”
梦琴微不可见的怔了瞬,谢晚亭瞧见了。
“国师不必扯谎,我既然问了,你便如实回答,如今瓦原族元气大伤,我本无心挑起战事,若你们继续与大盛中人勾结,带兵灭了你们瓦原族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威胁,也是他可以做到的事实。
梦琴突然大笑,直到扯得伤口有些痛,才停下来,“首辅大人不会的,你心系百姓,怎会再挑起战事,无论你大盛兵力多强,灭瓦原族总要劳民伤财的。”
“大人问的问题我答你就是。”
“是一位名为飞潜的人,他来与我族首领洽谈,可陆老将军已经被人揭发,我族怕大盛一怒一下攻打过来,不敢再继续与大盛官员交易,再说了,仅凭飞潜几句话,如何与他们继续交易。”
梦琴说着,目光突然变得悠远,“后来,上京里的奉阳候写了密信传来,飞潜交给了首领,可此事还未谈妥,宁序就带兵开始攻打我族,交易之事也就了了。”
谢晚亭听到梦琴说起父亲,心中并无悸动,他问:“密信可在你身上?”
梦琴摇头,“不在,宁序攻打我族后,我就将所有与大盛官员联络的密信藏了起来,为有朝一日我族支撑不住,能驱使大盛官员上奏武帝收兵。”
“只是,宁序是个恋战的,攻势猛,我失算了,根本没有机会去取那些密信,如今便落得个这般下场。”
谢晚亭从房里出来时,宁序与吴参将立在门前,宁序问:“大人,那老东西可吐出来证据了?”
谢晚亭颔首,说:“宁序,此次攻打瓦原族你做的不错,陛下会赏你的。”
宁序乐呵了声,见到谢晚亭对他面色温和了些,他又露出本性,朗声说着,“大人,陛下赏的无非就是官职银子,您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尤其是官职。”
他这是有所求。
谢晚亭边向外行着边问他,“你想要什么?”
“大人,我想跟您去上京,随便在兵部、金鳞卫安排个什么都行,不在辽东待了。”
宁序只听到了坚定的两个字:“不行。”
他吐在嘴边的话又咽下,问:“为何不行?我就不能回上京乐呵乐呵。”
宁序向来皮实,但脾气也大,说急就急,这辽东的女子他是乐呵够了,现在就想去上京,去见见那里的细腰柳裙。
谢晚亭没理他。
宁序也知道他的脾气在大人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又赶上继续说着,“跟着您回上京待上一段时日也行,还回来。”
谢晚亭瞥了他一眼,说:“过些日子再说。”
宁序大笑,“大人,您从昨日来了就开始忙,我备了酒肉,咱们好久没一起畅饮过了,我已让人喊了世子、七陌还有秦杨。”
见谢晚亭不语,他又道,“您放心,没女人,就只饮酒。”
他依旧记着那次往大人帐中塞了个女人被大人赶了出去,挨骂不说,结果还一个月没见着荤腥。
木棉街上,楚楚正坐在屋内的木桌旁,瞧着一桌子的饭菜,有一大半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她瞧了又瞧,抬眸问云裳,“七陌送这么多来做什么,又吃不完。”
云裳学着七陌的语气神态,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大人吩咐的,锦州城里的特色美食都要给公主送一份。”
“公主,七陌还说了,有我在,不会吃不完的。”
楚楚应着,“那倒也是。”
翡翠玉鸽、芙蓉蒸糕、烤羊排、金蟾戏牡丹、黄蚬粥……楚楚瞧着各个倒都是挺香的,就挨个尝着。
云裳接下来就听到了她的赞不绝口。
“云裳,锦州的食物做的如此可口,还真是没白来。”
云裳见她吃的欢喜也跟着笑,“公主,你若是没来,可要后悔呢,过几日,我再去山中打野味给你烤着吃,保准让你回上京时,陛下都认不出来你。”
“嗯?”她正吃的有味,猛然抬眸瞧着云裳,口中嚼着的食物都慢了许多,云裳这是要把她给喂胖?
她说:“我这几日路上奔波,都清瘦了。”
云裳笑着,自觉说错了话,又真心说道:“是,确实清瘦了,我适才口快,应是回到上京不能让陛下觉着他的小公主出来这几月时间还给饿着了。”
“那还不得怪大人虐待你吗。”
楚楚继续用着饭菜,心里想着,回到上京,无论她是否清瘦,父皇应都会认为谢晚亭虐待她了吧,和离之事是让母妃跟父皇说的。
还是先斩后奏,父皇会怪她,自也是会怪谢晚亭的。
当初,他娶都不愿娶。
翌日一早,谢晚亭就来了木棉街,没让人扰她,直到她用过早膳后才进了院中,她也正准备着和云裳出门,瞧见他不像是刚来的,问他:“谢晚亭,你等多久了?”
如她所想,他回:“刚到。”
楚楚瞧着七陌秦杨都跟在外面,还都牵着马,“咱们要去哪?”
谢晚亭上前扯住她的手,向院外行去,“去天山寻雁江。”
男人声音朗朗,坚定中带着丝清润,似是很欢喜。
七陌将手中牵着的马扯动了下缰绳,楚楚还以为这匹高大的骏马是要让她骑着,她有些怯生生的冲谢晚亭说着,“我,我骑不了这匹马。”
瞧着就不是温顺的模样。
谢晚亭眸中含笑,说:“我带你。”
“嗯?”她疑惑的瞧着谢晚亭,这男人最近似乎与她越发不见外了,这么多人在呢,直接就扯着她的手,还要带她骑马?
好似,自那日在玉塘县吃醉酒去了他房里后,他就变了。
也不知那晚到底跟他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被他咬了,再不记得有什么了。
她眼瞅着这么多人在呢,这男人似乎是要抱她上马,她急忙说着,“我自己可以。”
可偏生越是心里慌乱想要掩饰越是容易出丑,她脚刚踩上马镫,一个没踩稳差点摔下来,还是被谢晚亭给扶着了,还被他揽在怀中。
她轻叹了声。
男人也不说什么,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马背上。
那是匹烈马,高大健壮,突然晃了晃身子,让她也跟着慌乱起来,谢晚亭眸底闪过笑意,温声和她说着:“别怕,它很听话的。”
说完,他也上了马。
谢晚亭宽大的胸膛将她包围着,像只护盾护在她身后,寒寒冬日,一股暖意从他身上传出透到她身上,暖暖的。
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露香。
随着他扯动缰绳,马儿突然走动,她整个人贴进他怀里,男人的呼吸声带着冬日里的温热泛在她耳边,痒痒的。
她也不知与他说些什么,就乖乖的在他怀中,任由他驾着马奔腾,直到出了锦州城,她与他的这股莫名的亲昵才消散,锦州城外一望无际,皑皑雪山,宽阔原野,让人心中开阔,瞬时忘却一切。
只想驾着马儿一览这辽阔疆土,欣赏这里独有的茫茫原野风光,她瞧得欢喜,下意识侧首微抬下颚去瞧他,“谢晚亭,我喜欢这里。”
他回她:“等到了天山寻雁江你会更喜欢。”
她咯咯的笑了。
秦杨七陌和云裳骑马跟在后面,秦杨不禁问七陌,“大人什么时候跟咱们说话能这么温柔些。”
他似是打趣似是认真的说着。
云裳乐得笑了,“秦杨,你做梦呢,还跟你温柔些,大人还冲公主笑呢。”
七陌也附和,“就是,公主就像那寻雁江里的水,既柔又有力量,最能让大人这种人沦陷。”
“这个我知道,以柔克刚。”云裳得意的说着,跟着公主这么久,还是学到了些词的,随后她又嘲弄秦杨,“你就别想了,就你那臭脾气,大人骂你都骂不完呢。”
秦杨学着适才谢晚亭对楚楚说的话,“别怕,它很听话的。”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不信大人只对公主这样,改天我也去大人面前试试去。”
七陌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不用去试,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喊一声主子的名字,我看你敢不敢。”
秦杨下意识问他,“喊大人名字做什么?”
“你说呢,你若不信大人只对公主这样,你喊主子名字试试,跟着主子这么久除了陛下与侯爷我就没见谁直呼过主子名字。”
“但公主可以,大人还乐得听。”
秦杨‘切’了声,扯动缰绳,加快了马速。
云裳与七陌一起笑他。
赶到寻雁江时已快至晌午,谢晚亭带着她自是没敢策马奔腾,一路上与她说着锦州城的事,还有行军打仗的事,她似是很喜欢听。
众人落了马,连绵亘古的天山山脉似是伸手可触,却又离得极远,楚楚自小在上京长大,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临安城,眼前这副景象一时之间还是瞧的入了迷。
他们下马的地方是寻雁江与天山山脉相连的地界,谢晚亭说的没错,这里她更喜欢,辽辽无际的寻雁江水纯净的如婴儿的眸子,倒映着天山和云,似乎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不染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