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裴远的话,若再继续查下去,他们会杀了他,只是他不明白裴远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林家今日敢行此举,已经是在孤注一掷了。
今日杀了他,林家陪葬,可他们背后之人的秘密依旧会被隐藏,若是杀不了他,他们所有隐晦的事都会被拿出来见天光。
他们会奋力一击,绝不留情。
此时,马场东侧的别苑里,楚楚与芳菲待在房间内,安静的坐着,目光瞧着屋外暗黑的夜,一旁站着的护卫如两尊雕塑般立在那里。
“公主,您莫怕,属下定会竭尽所能护好您。”
楚楚瞧了眼说话之人,随她来临安的这两名侍卫虽比不得金鳞卫武功高强,却也是高手,她自是不怕的,只是心里终究是慌慌的。
今日她回到竹青院时,芳菲正好来寻她,说是要陪她去城外马场学骑术,她瞧着已是午后了,怕是天黑前赶不回来,芳菲与她说,马场处专门建了一处别苑,若是回不来可以在那里歇一宿,从前她与兰卿就常这么干。
二人就来了马场。
芳菲拉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说着,“楚楚,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那些人定是爹爹的人,没人会伤咱们的。”
芳菲一直觉着,在临安城无人敢伤奉国将军府的人。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云裳身影极快的进来又将门阖上,语气虽稳却带了丝急切:“公主,你在这好好待着,哪都不要去,大人也在这,他们现在被提前埋伏在这里的人包围了,我得去帮他们。”
楚楚眸子澄亮,谢晚亭也在这?
她应着云裳,说:“你快去。”
说完,她又看向身旁的两名护卫,说:“你们也去,我在这里没事的。”
两名护卫皆是不语,也不动弹。
见楚楚瞧着他们,其中一人道,“公主,属下必须留在您身边护着您。”
楚楚便不再言语了,她身边的护卫都是父皇给安排的,眼下这种情况自是不会离开她半步。
云裳开门而出,不过片刻,门又被打开,却不是云裳了。
是一个男人,他的头上带着笠帽,只能瞧见他的下颚,虽是瞧不见他的眼睛,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冷冷的杀意。
两名护卫上前,二人合力对打他一人,不过十来招那两名护卫竟被打倒在地,不能动弹,楚楚与芳菲躲在房中一角,身子有些颤颤的瞧着这边的打斗。
楚楚努力让自己淡声问着,“你是谁,这里是林家马场,我们都是奉国将军府的人。”
这些话语对那男人似乎没有作用,好似那男人知道的比她们更清楚,正因为知道她们是谁才会来此。
男人冷冷的开了口,“裴远为了个女人将联络的佛珠拿给你赏玩,他罪不足惜,他想让那个女人开心,我就杀了你,让那女人恨他吧。”
作者有话说:
首辅大人,媳妇有危险了~
第55章 雨夜(二)
楚楚是怕了的,这男人身上透着狠戾,好似下一瞬他手中的剑就能刺穿她的胸膛,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试图厉声回着他的话:“你敢,你若杀了我,我父皇定会不惜一切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的。”
她极少说狠话,说起来倒也有些唬人。
那男人冷笑了声,死在他剑下的人无数,他还不曾怕过谁,一个公主还敢威胁他了。
男人扬起手中的剑,‘嘭通’一声,却落在了地上。
“飞潜,你疯了。”
来人慌乱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物已被雨水打湿,满脸湿漉漉的,疯了一般的冲飞潜大吼,“上面的人是让将谢晚亭给杀了,不是让你来害她们的。”
飞潜往裴远身上啐了口唾液,冷弃的瞧了眼他,厉声喝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裴远心里是畏惧飞潜的,这么多年来,飞潜是他见过武功最强,招数最狠又心思歹毒之人,纵然他武功已属高手,可却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知道与飞潜示弱根本没用,飞潜要杀的人是不会放过的。
裴远以猛豹之速抬起手中的剑就向飞潜刺去,既然打不过他,只能先下手为强,飞潜没料到裴远竟敢杀他,被裴远的剑划破了手臂。
飞潜与裴远打斗了不到一刻钟,裴远就被他打倒在地,起不来身,飞潜手中的剑又指向靠在墙边的两位姑娘,他满是戾气冲裴远冷声说着,“我只杀一人来解气,看在你们林家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你来选,留谁杀谁。”
裴远按住胸口的伤,喘着粗气怒瞪着飞潜,“你放过她们,我死。”
飞潜冷哼了声,很是不在意,说着:“你的命我不在乎,你若再不说,我可要两个都杀了。”
楚楚瞪着飞潜,她还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嗓音带怒说着:“你杀了我吧,我不怕你。”
芳菲扯住楚楚的手,说:“楚楚,我也不怕,你是公主,生来尊贵,既然这个恶心的男人要杀,就让他杀我。”
裴远自是知道她们两个这般言说只会更惹恼飞潜,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的有情有义,再说下去,她们两个都会死在飞潜剑下,裴远厉声道,“飞潜,留公主的命,你不能杀她,她若死了,贵妃娘娘定会发怒,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远舅舅。”楚楚下意识喊着他。
芳菲只是有些怔愣,并无怨恨之意,这些年在奉国将军府裴远叔叔待她是极好的,有时候甚至比爹爹待她还要好,她是知晓的。
他选择楚楚,她不怪他。
飞潜向来是个性子利落的人,裴远的话刚落,他手中的剑就已向芳菲刺来,随着刀剑入体的轻微动响,有血液喷涌而出,染湿了衣衫。
裴远终究不舍得让飞潜杀了她们任何一个人,这两个姑娘都是他要护着的,他让飞潜留公主的命,是因为他不想让贵妃恨他,他得护好她的女儿。
那是她在上京安稳生活的倚仗。
而芳菲,是他的女儿,他可以对不起她,却不可以对不起楚楚。
可他也是舍不得芳菲的,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飞潜一剑刺穿了裴远的胸膛,芳菲只觉着飞潜手中的剑刺向她的瞬间有重重的力量挡在她身前,替她挡过了这一剑。
“裴远叔叔。”
飞潜冲裴远冷哼了声,只觉自己手臂处被裴远划破的地方隐隐发痒,裴远这个情种竟是敢给他下毒,听得院中有脚步声传来,飞潜从窗口处破窗而出。
盛怀秉与云裳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云裳慌了下神,这里怎么会……她疾步上前,“公主,你没事吧?”
楚楚急切的摇头,神色凝重,面色惨白看向云裳:“药——快救裴远舅舅。”
她几乎是发着颤说的。
盛怀秉从怀中取出上好的金疮药来到裴远身边,手却停在了半空,裴远中的这一剑已救不回来,他收回了手。
瞧见裴远身旁的芳菲耳后落着血,他急忙上前扶住将要昏迷的她,芳菲因着适才裴远的奋力一扑,脑袋撞上了身旁的木榻,磕伤了。
楚楚也注意到了,她对盛怀秉说着,“怀秉哥哥,你带她走,我有云裳在呢。”
盛怀秉应了声,带芳菲离去。
裴远扯住楚楚的手,极力让自己蓄力,喘着粗气冲她挤出一丝笑意,“楚楚,你也快走,不要管我,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与贵妃相遇就是在城外的此处,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林,他们在抓同一个人,却是各怀心思,他将那人放走,送去了上京,贵妃恨极了他,他就让她打的浑身是伤,可明明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裴远舅舅,你不能死。”楚楚啜泣着,明明今日一早裴远舅舅还好好的,还答应了带她来学骑术,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裴远舅舅。”
裴远望了眼院外,打斗声已经传到了这里,今夜一过,林家就彻底完了,所有罪责也都会是林家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玉龙环放在她手中,急切的说着:“楚楚,拿着它,去书房太师椅下,那里有密道,若是外面包围的人太多出不去,就去密道待着,那里飞潜不知道。”
楚楚接过龙环,瞧向云裳,说:“云裳,走,背着我舅舅,咱们去密道。”
她还未站起身,被裴远扯住了衣袖,“楚楚,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舅舅求你了。”
裴远眸中无力,苦笑着与她说着,“好孩子,帮我给你母妃带句话,不要为我难过,你要好好陪你母妃,带芳菲回上京吧。”
楚楚应着他,眼睑的泪不停落下,察觉到他眸中的决绝,颤声说着:“我走,我走——”
她很想唤他一声父亲,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说:“我会照顾好母妃的,也会带芳菲走。”
云裳带着楚楚来到院中时,黑衣人已经将她们围住,这场暗夜里的厮杀,不需要有任何活口,尤其不需要一个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公主活着。
云裳将楚楚护着,低声说道,“公主,我护着你,你见机行事,去书房进密道藏起来。”
楚楚应着,云裳要护着她,她应听话,不能做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