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上京的大理寺狱。
那时,父皇已经赐婚,她去牢中瞧陆慎,正好遇上了他,当时她还脱口而出问他怎么在这里,男人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反问她,“应该是公主怎会在这里。”
那时,她真的很厌烦他。
他对她的厌烦也一点都不少。
她出神的紧,谢晚亭步子都停了下来,她还在怔怔的走着,脑袋正巧撞在他肩上,她急忙回过神来,有些窘迫的冲他挤出丝笑意。
“群显已不堪入目,你便在这里等着吧。”
他的嗓音清润,眸光温和,楚楚应着,谢晚亭让她待着的地方正好看不到群显,却又离的群显的狱房很近,她能听到的里面的说话声,此时是秦杨在里面。
谢晚亭进了狱房,秦杨略显的无奈的喊了声,“大人。”
群显浑身血淋淋的,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浸硬,被血液黏在一起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散在脸上,他目光无神的瞧向谢晚亭,一个将死之人,竟是冷笑了起来。
“我群显何德何能,让首辅大人亲自来审?”
谢晚亭睨着他,说:“群显,没有人会来救你,他们早就将你弃了,你看不明白吗?”
群显的笑声戛然而止,故作无畏的说着:“我不惧死,也没指望任何人来救。”
谢晚亭冷笑了声,“你知道了你妹妹的死与灵山寺住持无关,却依旧如此愤恨,所以,你早就知道当年辱你妹妹之人不是悟远。”
“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年灵山寺老住持极为看重悟远,并在圆寂后将住持之位传给了悟远,你早就心生妒意,才会如此害他,早些年悟远也曾犯过错,当时已引得皇家中人不满,你本以为你可以去做灵山寺住持,身受皇家信任,可偏偏皇后娘娘极为看重悟远,让你筹划的一切落了空。”
群显双眸空洞,瞬时没了声响。
秦杨看向谢晚亭,他也是纳闷了,这些话大人跟他说过后,他也跟群显说过,可就是没有大人说着这么有力量,让人这么信服,好似只要是大人说的话就是对的。
群显深叹口气,冷冷的说着:“那又怎么样呢,大人不妨一剑杀了我。”
谢晚亭冷笑了声,对群显的挑衅视若无睹,将那串佛珠拿给他看,他凌厉的眼眸瞧出了群显眼中的慌乱,淡声道:“群显,这串佛珠你给了谁自是心知肚明,你背后之人已无法自保,你若愿意说出你背后之人的罪证,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群显看到这串佛珠时眼眸中瞬间死寂一片,彻底没了心气,他知道这串佛珠意味着什么,对于他或他们有多重要。
谢晚亭说的没错,直到此时此刻他还在等着他背后之人来救他,他一直坚信他背后之人是不怕谢晚亭的。
可他似乎错了。
作者有话说:
楚楚:送就送,哪有跟人换礼物的,还以木换玉~
第54章 雨夜(一)
“我说。”群显声音暗哑,眸中无光,“自你们来临安后,无论是石亭山后炼药之人亦或是我派人谋害皇后娘娘之事都不过是掩饰,那日后山死的那个女子正是当年让悟远破了戒悔恨而死之人,不是我害的她,她从灵山寺回到临安后跟了我,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我今日将此事说出,首辅大人可能护住我的儿子?”
没等谢晚亭言语,秦杨冲他‘呸’了声,“你还有儿子,怪不得嘴这么硬呢,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儿子死的。”
秦杨答应的随意,就如喝口凉水那么简单。
群显看都没看他,这几日,他自是恨极了秦杨对他的万般折磨,不止折磨,还有无休止的辱骂。
谢晚亭冷声道,“你继续说。”
群显没再问,他知道,首辅大人这是答应了。
他向来敬天爱民,绝不会残害无辜,若能护住他的孩子他自会护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石亭山连接大梵寺处有一密林设了迷障,是专门将买卖回来的女子困在那里的,会有人教她们武功,将她们训练成死士,你们来到临安前,那些女子已被送走了,只是长年累月那处密林留了很重的痕迹需要清理,才会用其他事来做掩盖。”
谢晚亭眼眸半垂,他们去大梵寺抓群显那日,大梵寺已再无任何线索,所以,他们才会害了那女子,也弃了群显。
“我并不知道那些女子都被送去了哪里,你手中这串佛珠是我与飞潜联络的信物,除此之外,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飞潜。
果真,大梵寺与辽东,与陆家通敌之事紧密相连,秦杨在辽东亭口县发现了飞潜后,再无他的踪迹,原来,他在临安。
只是,他与群显联络的信物怎会被裴远送给楚楚呢?
“可有办法寻到飞潜?”
群显深叹口气,无奈的说着:“寻不到的,他来去无踪,我从不知他的踪迹,都是他来大梵寺寻我,每次空顿去与接头人带新的女子来大梵寺时,也从未瞧见过他。”
谢晚亭瞧了眼秦杨,转身离开了狱房。
楚楚在狱房外将一切听得个清清楚楚,却并不明明白白,她倒是不知自己戴了这么久的佛珠竟还是他们联络的信物。
谢晚亭将佛珠递给她,瞧出了她眸中的困惑,他温声道:“群显所说并非你手中这串佛珠,想是,同样的佛珠不止有一串,他们所有的联络人都有。”
楚楚想起来了,当初是她瞧见母妃手腕上的一百零八颗缀莲佛珠很是喜欢,央求了母妃好几次,母妃都不曾说过要送给她,而今岁她与谢晚亭成婚前,母妃却又拿出一串佛珠说是在灵山寺求来的送给她,所以,是母妃与裴远舅舅去信说她也想要一串佛珠,所以,裴远舅舅才会写信说女儿大婚,他特意跟大梵寺住持求来的佛珠。
想到这里,她越过谢晚亭,在秦杨动手了结了群显前,她问道:“群显住持,既是联络的信物,应是你与飞潜各有一串,你的那串呢?”
群显显然愣了瞬,随即又道:“今岁四月,飞潜将我的那串佛珠拿走了,我也不知是为何。”
这就对了,是飞潜将这串佛珠给的裴远舅舅,裴远舅舅因着母妃给他去信说她想要一串佛珠,就给送去了。
她那时不过是与母妃撒娇,说就喜欢母妃手腕上的那一串,其他的都不要。
所以,母妃、林家,都与买卖良家女一事有关?
谢晚亭与楚楚出了府衙,秦杨随即也跟了出来,谢晚亭吩咐道,“让陆风带金鳞卫的人去查,那些女子定都还在临安,你去找林毅山要人,将临安城围住,还有,让林毅山来见我。”
“是,大人。”
秦杨刚离开,七陌又赶来,说:“主子,茶坊买卖女子之事已查明,确实如掌柜的所说,他买来的女子都送去各个地方做工,并无任何凌虐行为。”
“不过,”七陌下意识瞧了眼一旁的楚楚,见谢晚亭示意他说,他才又道:“不过大多数女子都是去了城外林家的染织坊做工。”
楚楚眼眸低垂,一双手指来回摆弄着。
谢晚亭送她回了奉国将军府,她径直去了春阳院,今儿天好,老夫人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只是平日里她来的时候外祖父总是在的,如今却是只有祖母一人闭眸凝神。
所以,裴远舅舅他们做的事外祖父也是知晓的。
初来临安城时,她去裴远舅舅书房里想去找寻有关自己身世的痕迹,外祖父让舅母去书房看着她,防着的从来就不是她的身世,而是他们在做的其他事。
“祖母。”楚楚轻声唤着老夫人,将她盖在腿上的狐皮毯往上提了提,说:“祖母,您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
老夫人睁开迷蒙的双眼,深深出了口气,拉着她的手,笑声道:“楚楚,来,坐这。”
她乖巧的坐在老夫人一旁,笑瞧着她。
老夫人感慨的说着:“兰卿和芳菲这俩丫头早该成亲了,整日里只知道出去玩,一点闺阁女子的矜持都没有。”说着,老夫人鼻中冷哼了声,“我给相看的人家那都是世代书香,兰卿还嫌人家生的不俊。”
“兰卿有她母亲操心着呢,可芳菲毕竟不是她亲生的,虽说平日里待的一般无二,可上的心终究是不一样。”
听老夫人提起芳菲的身世,楚楚问着,“祖母,芳菲表姐的母亲生下她就走了,没有其他亲人吗?”
这些年,她从未听人提起过芳菲生母的事,也不曾知道她可还有其他的亲人。
老夫人没回她的问话,只是拉着她的手说着,“楚楚,日后你要多待芳菲好些,自小芳菲就与你玩的好。”
老夫人的话让她听得怔怔的,她应着,“祖母放心,我与兰卿表姐、芳菲表姐会一直这么好的。”
她从老夫人的眼眸中瞧出了悲伤,也是,祖母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自是心思剔透,若林家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祖母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林毅山去了观月院,他本是今日一早就要来的,却被裴远给劝住,说他要去,他本以为裴远是首辅大人的亲舅舅,定是可以让他有些心软,可没想到刚过了一上午,就有人来传他了,他早就与飞潜说过,群显不能留,可飞潜一口咬定群显不会吐出半个字,首辅大人刚从临安府衙出来,就要见他,他心里很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