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戚至此。
用脸蹭了蹭小刺绣雄鹰,沈文戈将其放在了明光甲的旁边,又扒在棺材前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了。
回房换上丧服披上麻衣,又被说什么都要给她腿上套上厚重靴筒的倍柠,强硬地喂了一碗姜汤,吃了个拳头大小的鸡肉丸子,这才到灵堂守灵。
灵堂空旷,并排摆放了六个棺椁,六个啊!
她挨个棺椁走了一遍,摸了一遍,将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才憋着泪跪在了二姊的棺椁前。
炭盆在面前燃烧着,她抓了身旁的黄纸扔了一把进去。
又有人进了灵堂,却是带着三兄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的三嫂,她对沈文戈点点头,细心的将糕点摆好,这才跪了下去。
陆陆续续,所有嫂嫂们全都跪在了灵堂内,便连六嫂唐婉都带着鼓鼓囊囊一兜东西过来了,说是要给她六兄烧点平日里他会用的东西。
灵堂里时不时响起两声哭声,炭盆里的东西就没断过,夜深露寒,可没有人离去,她们恨不得多陪他一会儿。
就连岭远也固执着为大兄烧着纸,陆慕凝只来这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被嬷嬷扶回房,方才敢哭出来。
天边未放晓,便又是一日来到。
最先登门来祭奠的,是谁都没想到的王玄瑰。
他跪于蒲团之上,拜了三拜,为每一个人上了香,才低头去看跪了一夜,脸色惨白的沈文戈。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文戈抬起头,他向她伸出手,掌心里有一只毛绒绒的雪团,活灵活现又憨态可掬。
他道:“这是嬷嬷给你二姊做的,用的是雪团脱落下来的毛,嬷嬷说身为女子,更加敬佩瑶将军,但瑶将军也是个小娘子,为她做一只陪在妹妹身边的雪团,她会喜欢的。”
沈文戈重重点头,小心将黑猫团子接过来,这比母亲的刺绣雄鹰还要小巧,她眼里含着泪:“替我谢谢嬷嬷,我二姊一定会很喜欢的。”
“嗯。”
“还有,这几日雪团就拜托王爷照料了,我恐怕……”
“我知道,”留下一句,“不必太过担忧。”王玄瑰便要去上早朝了。
摸摸掌心里的小毛猫,她打趣似的,举起它对几位嫂嫂说:“看啊,嬷嬷给我二姊亲自做的。”
四夫人陈琪雪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四郎还有纯儿给他的小弹弓呢。”
灵堂里所有人抹着眼睛笑了出来,沈文戈捧着小毛猫,将其放在了刺绣雄鹰旁,“你们要好好陪着二姊啊。”
许是被小毛猫安慰到了,嫂嫂们用膳的用膳,轮着番的回房小憩了一会儿,方才回来。
待天光大亮,昨日拦棺的沈家军亲属,一起来祭拜了。
他们沉默着进来,沉默地祭拜,又会说一句:“对不住。”
陆慕凝已经出来了,她叫住他们,让钟叔将他们家的儿郎,姓甚名谁,是哪位将军麾下,在哪个小队的信息记下。
有人捂着眼睛哭说:“夫人,真的对不住,我们昨日昏了头了,世子真的没有叛国吗?”
“没有。”
他们惭愧退走,陆慕凝看着记录下来的信息,问道:“兵部应有那战死的两万士兵信息?便一起送葬吧。”
“是,夫人。”
自他们走后,再没有人来,灵堂重新恢复了寂静,每当有人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起身去沈婕瑶的棺材旁看一眼,见到那只充满善意的小毛猫,就会平静许多。
在府上的她们不知道,万里空棺千人拦的事情,被当日目睹的学子作成了诗、写成了赋、又被乐家女子唱了出来,不知多少人泪洒过后,向着镇远侯府而来。
“忠君爱国,终成空,悲哉、悲哉……”
作者有话说:
每天晚上都想着减肥不吃,然后控制不住嘴的我……算了吧,躺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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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算算,六郎就快回来了!
41 ? 第四十一章 万人送葬 ◇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亦兮为鬼雄。”◎
“墨城之谜无人解, 尸骨无存遭陷害。”
“同袍相对伤谁心,唯有亲眷哭啼啼。”
“濡温,我又作了一首通俗的诗, 你看看, 能不能编成词来填曲?”一处备考小院中,一学子执起墨迹未干的诗, 递到林望舒手边。
林望舒字濡温,文人相交总是更爱叫字, 因而他的友人便称呼他为濡温。
此时他桌案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诗,他接过后,当即道:“我这就编。”
没有人知道,现在城中流传传唱的曲子、诗、赋全都是出自这个小院中的学子,而这个主意, 是林望舒出的。
即将考试,他日日都在温书练习, 在出了书房门后, 方才得知表兄等人的棺椁自西北归来,他匆匆动身,哪知还没到城门口,那些沈家军亲眷便将城门围了起来。
他想要出去,不光被书童拦下, 还被一同出来的友人拦下,就连身旁的长安人也让他不要出去,省得被群起而攻之。
便只能听着城外哭声起,看着镇远侯府的女眷在□□中漂泊孤伶, 看着表姊的棺椁被砸下, 看着姨母和表妹受欺辱。
哪个有血性的男儿能受得了。
“放开我, 那棺椁的里的人,是我表兄和表姊!”
“我不是外人!”
四五个友人抱腰的抱腰,拦臂的拦臂,“濡温你冷静,你现在出去于事无补”
书童更是哭道:“郎君,别出去,你可马上就要考春闱了!郎君,你看那边,是镇远侯府的小郎君们,你该去护着他们才是!”
他无法挣脱,大氅上的毛都快要被扯掉了,转头看去,便瞧见了如临大敌守在马车旁的沈家奴仆,他便只能带着人和马车,远离城门口,遥遥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万幸,宣王来了,他能长舒一口气,但他又咽不下镇远侯府惨遭诬陷,不光被搜府,还要被拦棺的气!
他可提笔,他为何不写?
没有人写,他来写,他以他笔,书写冤屈!
别人在怀疑,他不会,镇远侯府的世子永不可能通敌,他的表兄,不能平白遭此污蔑!
他直抒胸臆,怀着满腔的愤恨,着下千字《悲万里拦棺》,友人看后满眼潮湿。
“濡温,我来助你!”
“我也是!”
“我认识乐坊歌姬,你们谁会写词,我去请她来唱。”
“还有参军戏,我来编排,定要叫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镇远侯府的事!”
林望舒深深拱手拜谢,“濡温,在此谢过诸位。”
“谢什么,若没有将军和士兵们在边疆镇守,焉有我们现在的平和日子!”
能与林望舒成为友人的,哪个不是才学斐然之人,他们有的家学渊源,有的不显山不露水可底蕴丰厚,有的家中有人在朝为官。
熬了一整晚,宵禁刚一解,城内便响起了各种曲子,他们作下的诗,也被传阅到了家中父辈手中。
有人见他们作诗,便也附和一二,之前是不敢,可如今外面流传这么多诗作和曲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城内的人,谁不知道万里拦空棺的事情,读起来是又心酸,又悲哀。
小院中,大家一起收拢东西,对林望舒道:“濡温走,我们一起去祭奠,且看我们会不会也被打成同党!”
他们四五人出了小院,便见陆陆续续,街边有人也在朝镇远侯府走去。
本以为会门庭冷落,大家都避而不及的镇远侯府,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他们有的是最普通的百姓、有的是做生意的商人、有的是乐姬,甚至还有波斯等外国人。
“还请夫人们保重身体,相信圣上一定会还镇远侯府一个公道的。”
“七娘,你可是我们女子楷模,万不能就此倒下。”
他们的每一句安慰,都让人泪如泉涌,在灵堂的几人回礼回到腰疼、腿疼,没有人在意,她们是开怀的,至少他们战死了,还有人记得他们。
灵堂里的哭声盛着寒风向上空飘去,飘啊飘的,好像飘到了全力往长安赶的六郎眼中,让他落下泪来。
好像飘了异国他乡思念故土的人儿耳中,也好像飘到了在山洞中快要坚持不下去的人儿心中。
又飘进了太极殿的圣上耳中,振聋发聩。
他拍着龙椅扶手,大声叱责着朝上众臣,那诗、那曲,哪一个不是民心所向,就连普通百姓都懂的道理,你们这些朝中重臣为何不懂?
“还敢跟孤提议,不让镇远侯府送葬发丧,没有人比尔等更恶毒了!”
“为了扳倒异己,无所不用其极!孤看要说通敌,尔等才应该是!尔等的不作为,岂不就是将陶梁双手献给燕息!”
官员们跪了一地,“圣上息怒。”
“孤息不了怒,孤就问你们,可有去祭拜镇远侯府归来的将士?除了宣王,一个都没有,明哲保身的好啊!”
苏相闭了闭眼,圣上这话,何止在训斥朝臣,也将没有去的太子一并训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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