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外界很快就流传起世子夫人太过伤痛,跟随世子一道去了的消息,为苏府挽回了苏清月没有去送葬的颜面。
本以为回家能得到安慰,向家人讲述镇远侯府如何禁她足的苏清月,迎来的是母亲和姊姊严厉的训斥。
苏相失望的目光,更如同刀刮。
不管她如何挣扎辩白,苏府嫡女苏清月在外界眼中都已经病逝,家中再无她之地,就算她从寺庙逃出又能去哪,用什么身份?
她父亲好狠的心!
可教养她的双亲比她更伤心,他们怎么会养出如此自私自利的女儿来,做出如此祸事,竟不反思自己,反而埋怨他们。
她怎么不想想,若是她与人私通的名声传出去,苏家那些没来得及定亲的小娘子该怎么?她当了太子妃的阿姊又该怎么办?
寺庙的生活清苦,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不说,也没有人再能服侍她,夜深人静之时,她百般算计,自己可以收买谁,替自己通个信儿给表兄,让表兄来接她。
左右她现在没了身份,表兄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又或者说,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只能死死抓住她的表兄了。
她不知道,她的表兄正收起尾巴做人,燕息派来的探子在长安一时被抓了个七七八八,好在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他只能好好温习,以求春闱高中,打入陶梁内部。
处理完自己女儿的事情,苏相直接上书,要告老还乡,圣上暂扣不理,却也没有挽留,他是去是留,全待墨城调查结果。
镇远侯府上下一片沉寂,他们沉默地拆了灵堂、沉默地将几位郎君的牌位放进祠堂中、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白绫依旧高挂,在冷冽的寒风中飘荡。
他们已逝,活人还要继续生活。
送葬那日的场景,带给她们了无限慰藉,就算镇远侯府真的逃脱不掉通敌的罪名,可百姓心中雪亮,只要他们不那么认为,就够了。
嫂嫂们可以尽情悲伤痛苦,陆慕凝和沈文戈不可以,陆慕凝要撑起镇远侯府,沈文戈如何能不心疼、不相帮。
陆慕凝将镇远侯府管得更为严格了,任何人出入,都要进行记录,近来出入最频繁的就是六夫人唐婉了。
她将给她的二百两银子全都投进了两家铺子里,又是重新装修,又是重新规划的,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连沈文戈想找她说几句,都抓不到人。
“喵呜。”
过了个年,又长大了一圈的雪团,算不上小猫猫了,已经是一只成年大猫了,好在没有长磕碜,还是如小时一般可爱。
它呼噜噜蹭着沈文戈的脚撒娇,沈文戈走一步,它转三步,闹得沈文戈没法子,只能将它抱起来,沉甸甸的。
毛绒绒的脖颈处没有白色发带,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自己能抱的更久,说道:“宣王府伙食就那么好,瞧你胖的。”
“喵。”
许是很久没有亲近了,明显感觉到沈文戈没有像之前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雪团立刻凑了上来,喵喵喵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想让她给自己挠肚子。
两只手都已经占上的沈文戈,挠是不可能挠了,她低头蹭了一把了事,软乎乎的猫毛擦过脸颊,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鸿胪寺,发现今日的宣王没有带黑猫来,所有人头皮一紧,正襟危坐、认真干活,来访使团要核对、外国人滞留人数要核对、使臣提出想派遣优秀子弟入太学学习要上奏,哎呦,我们忙着呢!
宣王殿下,你的眼神就不要往这里看来了,忙呢忙呢。
该死,那只能吸引宣王全部心神的黑猫怎么没有来!
王玄瑰百无聊赖,看了一圈这里,又看了一圈那里,他案几上不仅没有一张纸、一卷竹简,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没有,有的是一套还冒着热气的茶具,以及雪团专门的猫猫碗。
都是在鸿胪寺任职多年的老油条了,装忙碌还装不出来么,王玄瑰就算看出来了,也没心思挑破,总比他们聚众偷摸猫来的强。
实在没有意思,他索性起身去别的地方看看,但凡他身影出现的地方,都是一片低头忙碌景象,除了刚入鸿胪寺只能打打杂的几个年轻官员。
他们唉声叹气,案几、身旁有着堆积如山的竹简,就连王玄瑰何时到他们身边的都不知道,还在自顾自的翻译。
身为鸿胪寺的官员,不熟练掌握几门外语怎么能行,是以新入职的官员们,率先要学的就是外语,先把重要的吐蕃、波斯语学会了,再学新罗、天竺等语。
而学习最快的方式,就是自己对照翻译,所以鸿胪寺的老官员们毫无同情心的将长安城,最近流传的外国诗文交给了他们翻译,快看看他们都说了什么,有没有说陶梁坏话!
是以,王玄瑰一低头,就瞧见了年轻官员翻译了一半的波斯语,说的竟是镇远侯府的事情。
蔡奴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出声道:“阿郎,奴记得七娘也是会吐蕃、波斯等语的,既说的是她家的事情,不妨让她来帮忙翻译?”
他突然出声,将一群年轻官员吓了个半死,瞧见王玄瑰,更是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利索了,唯独听见有人要帮忙翻译,亮了眼。
王玄瑰哼了一声,“朝廷给他们发俸禄,可不是让别人来替他们干活的,翻译都翻译不了,还在鸿胪寺做什么。”
年轻官员不敢说话,失望地眼里没了光彩。
“那阿郎给七娘译钱不就好了?”
陶梁外国人多,尤其是长安,因而私下里有许多非官员出身的人给人翻译,赚赚小钱,有时若是朝廷俸禄发的迟了,连官员都会偷摸给人翻译,他们能赚,七娘自然也能赚。
蔡奴继续劝说,“他们既然对镇远侯府的事情那么好奇,不妨让七娘用外语撰写她几个兄长的故事,总好过,让这些外国人自己瞎写瞎说强。
这万一他们写的哪里不对,传回他们国家,岂不是丢我们陶梁的脸。”
他凑到王玄瑰耳边,低声道:“更重要的是,七娘如今想必甚是伤心,都是强撑着罢了,给她找些事情做,分散心神,又是为兄长们书写,也能宽宽她的心。”
王玄瑰想起自己在雪地里找见的那个险些要破碎的沈文戈,有些心动了,蔡奴给年轻官员使了个眼神,“还不快挑选出涉及镇远侯府的文章来。”
他们迅速行动,很快就将案几上要翻译的东西收拾好了,一看竟是除了要翻阅的竹简,全都拿上了。
这他们也不好意思了,有个胆大的年轻官员道:“镇远侯府的事情,现在大街小巷还在议论,尤其送葬那日齐声唱的国殇,舞姬特意编排的送葬舞,太吸引他们了,是以最近收罗上来的均是对那日场景的描绘,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曲子和舞蹈。”
“是极,我这里也全是说歌曲和舞蹈的。”
蔡奴紧接着道:“瞧瞧他们,竟只会关注这些了。”
见宣王不似那传闻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人,身旁又有蔡奴,年轻官员哭丧着脸道:“我愿把我本月俸禄全给七娘当译钱,要是七娘真会翻译,请她帮帮忙。”
他们真的翻译的要头秃了!
本就是刚被吏部安排进鸿胪寺的,两眼一抹黑就被塞了一堆要翻译的外文,看着那些像鸟爪一样的文字,眼睛疼还不说,还翻译不顺啊!
说舞姬是神?这句子能翻译?他们是不是翻译错了?让圣上看见,他们有几个脑袋够坎的。
他们错了,在得知自己要进鸿胪寺时,不应该担心在宣王手下性命不保,应该担心在外文世界里丢了全部的头发。
“我也愿把我本月俸禄给七娘!”
“我也!”
“王爷。”
所有的年轻官员眼巴巴看着王玄瑰,他们真的会好好学习外语的,但别拔苗助长啊,他们连爬还不会呢,直接翻译是要让他们百米冲刺跑啊!
来不了,真的来不了,过目不忘也来不了。
王玄瑰后退一步,嫌弃的“啧”了一声,怀疑今年吏部在故意针对他,给他调来的都是什么人。
吏部尚书要是知道了,得吹胡子瞪眼睛,要知道这些人才那都是别的部门争着抢着要的,其中不乏前两年高中的状元、榜眼。
能直接干活的人多罕见呢,要不是宣王镇得人,来他这鸿胪寺历练一番,出来就脱胎换骨,又能断了其他人要人的心,他还不给呢!
沈文戈悲戚的眸子在脑海中反复转悠,瞅着他们怀里的外文,王玄瑰终于松口了,“用不着你们的全部俸禄,都记载好各自数量,按照世面译文价格给七娘酬劳。”
“是,王爷!”
再次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他道:“搬到马车上去。”
见他们兴高采烈,就差蹦起来要抱着去了,蔡奴赶在王玄瑰发火前说道:“外面风大,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吧?”
“哦,对对对。”
这个时候他们不怕宣王了,你装完来,我来装,装了得有小半个箱子,几个人齐齐使劲,就将箱子搬到了白铜马车上,而后见到马车内饰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不愧是宣王,这哪里是马车,简直比他们在长安租的小房都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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