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宝轻蔑道, “你有本事画一个给我看看?”
“你——”
李二狗气愤地指着她:“有本事你把门打开!”
“我才不打开呢,我傻吗?”
阿宝翻个白眼, 气死人不偿命。
李二狗气得指挥小弟们给他捡石头, 然后拿石头扔李家房顶,砸得瓦片碎裂。
家里本来就破,四面漏风, 这么一砸,李雄又要爬上去修屋顶了, 厨房里热饭的梁元敬急忙挥着锅铲跑出来。
“不要扔了!各位!”
阿宝见状, 冷不丁一转身钻进了厨房, 片刻后,举着一把锃亮的菜刀冲出来。
“!!!!!”
梁元敬人都惊呆了,忙冲上去拦住她:“阿宝!别冲动!”
“放开!”
阿宝举着菜刀, 双眸喷火,不停地往前冲。
梁元敬生怕她真的去砍人, 吓得头脑空白,忘了礼教大防, 两手紧紧抱住她, 在她耳边念着她的名字, 让她冷静。
石头弹雨似的投进来,纷纷打中他的脊背,他将怀里的小姑娘护得牢牢的,李二狗的石子连她一片衣角也没沾着。
晚上李雄回来,将阿宝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她,梁元敬的后脑被砸的起了个肿包,后背也全是石头砸出来的淤青。
一向喜欢与哥哥顶嘴的阿宝这次不知为何,被骂了也默不吭声,埋着头冲进梁元敬的房里。
梁元敬正脱了上身衣裳,要往肩背上抹药油,闻声吓得忙穿上衣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阿宝,只有她进他的房间从来不敲门。
阿宝却二话不说,扒了他的衣裳,把他脸朝下按在炕上。
“……”
梁元敬烧得浑身通红,像煮熟了的虾,羞得想一头撞死。
“阿宝……”
“别动。”
阿宝按住他的肩,静静垂眸打量。
梁元敬的身体犹如玉石雕成,肤色白皙,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多年锦衣玉食养成的,此刻他因害羞,浑身泛着淡淡的绯红,后背一片青紫。
阿宝眼圈洇红,取来药酒,倒在掌心搓热,啪一下拍在他的背上,一边骂道:“呆子!要不是你,我早就把李二狗他们砍死了!”
少女掌心灼热,和肌肤相触时,带来一阵战栗般的感受。
梁元敬极不习惯,俊脸愈发红透,只能尽力说服自己别去在意。
听见阿宝的话,他笑了笑,趴在枕席上说:“不是任何事都须诉诸武力的。”
他生于江南锦绣之地,长于仕宦簪缨之族,自小饱读诗书礼仪,所见之人无不知书达理,家中姊妹就算有性格再骄纵顽劣者,也只是私底下与丫头笑闹,见了外男,一举一动无不贴合闺阁仪态。
他尚是第一次见阿宝这样的小娘子,笑便大声笑,哭也大声哭,对不喜欢的人,叉腰便骂,生起气来,竟不管不顾拖刀便砍,比书里头说的张飞还勇猛。
“阿宝,”梁元敬叹了声气,说,“以后我和你阿哥不在时,不要再这样了,不然受欺负了,没人保护你。”
“你会不在吗?”阿宝在他背后问。
梁元敬没有说话。
总有一日,他也是会要走的罢?
-
过了没几日,梁元敬便身体力行地向阿宝证明了,不是所有事都需用武力来解决。
李家村的人得知他会画画,那多半也会识文断字,便拎了自家小子过来,按着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地向梁元敬磕头道歉,认他作先生,请他教书习字。
李家村穷得连私塾都没有,一个村的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村民中,只有李雄小时候家境好一些,去镇上的学堂念过几天书,略识得几个字,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村里的人都没钱,只能各家拿着腌制的一些腊鱼腊肉、家里的鸡生的蛋充作束脩。
梁元敬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当教书先生的时候,哭笑不得地将东西退了,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充作学堂,大家便在村口那株大槐树下听学。
立秋在处暑节气之前,尚属三伏,梁元敬自入蜀以来,天上还没有下过一滴雨,荷塘都快要晒干了,天气炎热无比,唯独大槐树下还有一点凉风,每日晚饭后来这里乘凉的村民有不少。
梁元敬在树下教学,没有笔墨纸砚,便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从最简单的“天地人”教起,然后是《三字经》、《千字文》。
学生共有二十多个,男孩女孩都有,年龄从五岁到十几岁不等,最大的就是阿宝了,但最不听话的也是她。
她不耐烦像别人一样干坐着听课,总是神游天外,注意力要不是被偶然飞来的一只蜻蜓吸引走了,要么就是拿根树枝戳梁元敬,这里戳戳,那里碰碰,偶尔还要捉一只瓢虫,偷偷塞进梁元敬的衣领里。
“先生!阿宝又放虫子到你脑袋上啦!”一个头梳丫髻的胖丫头高高举起手道。
站在梁元敬背后、蹑手蹑脚的阿宝立即瞪向她。
梁元敬无奈地将头上的青虫摘下来,在地上放生,一面对身后张牙舞爪扮鬼脸的小姑娘说:“坐回去罢,阿宝。”
“无聊!”阿宝气冲冲地盘腿坐下,“还没看你画画有意思!”
经她一提,本就因为天热,无心读书的学生们都大声起哄起来。
他们都喜欢看梁元敬画画,只因他画的画妙趣横生,不仅画,还会边画边让众人猜他画的什么,十分的寓教于乐。
梁元敬最怕吵,二十多个学生,一旦吵起来,能把他的耳朵都吵聋了,只好拿了树枝,在地上画画。
学生们一窝蜂地围过去看,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门!”
“窗!”
“砧板!”
“砧你娘的砧板啊!”李二狗拍那人脑袋,“先生会画砧板吗?你再仔细看看!”
阿宝挤进去,摸着下巴说:“这画的是树干罢?”
梁元敬唇角微扬,继续画下去。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大声叫起来:“真的是树!”
“画的是这槐树罢?”
“没错!旁边还有水井呢!”
梁元敬噙着浅笑,一手执树枝,一手负于背后,意态轻闲,笔走龙蛇,众学生跟着他脚步移动,眼睛越瞪越大。
“这不是先生么?”
“这是我!”
“还有我!”
“也画了我!”
惊喜的呼声此起彼伏。
“画卷”越铺越大,原来梁元敬竟将在场的人和景都画了进去,包括树冠巨大、郁郁葱茏的槐树,树旁的古井,井上用来提水上来的辘轳,衣袍翻飞的他自己,还有坐在底下的学生们。
他画的是如此翔实逼真,就连每一个学生的姿态表情都不一而同,有的靠着同伴打盹,有的张着嘴扯哈欠,也有上半身前趋、认真听讲的,还有两眼呆滞神游天外的。
众人看着画中的自己,都非常开心,还指着同伴哈哈大笑,彼此揶揄。
不过,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
“咦,先生为什么没画阿宝?”
众人纷纷趋前细看,见画面上果然没有阿宝。
李二狗嗤道:“她老是捉弄先生,抓虫吓他,先生会画她才奇怪。”
“你闭嘴!”
阿宝捡了块泥巴扔他,众学生吓得如鸟兽四散,李二狗勃然大怒,准备以牙还牙扔回去,却见阿宝眼睛红了一圈,顿时愣住了。
奇怪,他心想,阿宝这个泼妇,竟然也会站着默默红眼?她哭起来不一向是惊天动地的么?
这时又有人大喊:“这是什么?好像是只鸟?咦,刚才飞来了鸟么,我怎么没看到?”
散开的众人又围拢过去看,唯独阿宝,垂首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忽听一人大呼小叫道:“我知道了!阿宝就是这只鸟!先生把阿宝画成鸟了!你们看!鸟围着先生飞,嘴里还啄着虫子呢!”
梁元敬听了笑道:“四丫猜对了,奖励你一块糖。”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饴糖,放进四丫掌心。
其余学生见了糖,纷纷围上去讨要,很快就将他身上带的糖搜刮了个干净,还有人没吃到,继续找他要,梁元敬只能无奈地将袖子翻给他们看。
“没有了。”
众学生不依,簇拥上去:“还要!还要!”
梁元敬至少被七八个人牵着衣袖衣摆,头疼地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先生偏心!只给四丫糖吃!”
“就是!”
吵闹声中,忽听阿宝一声暴喝:“啊啊啊啊!梁元敬!你居然把我画成鸟!我揍你!”
她撸着袖子冲过来,众人吓得连忙四散开,唯独梁元敬愣地忘了躲开,就这么被阿宝砰地一声撞倒在地。
他后脑着地,人都摔懵了,好在底下是松软的草坪,并不太疼,只是人呆呆的,还回不过神,乌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蓝天白云。
阿宝摔在他身上,捂着被他下巴撞疼的脑袋,皱眉嘶了一声:“你怎么不躲开啊?”
梁元敬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忘了。”
“……”
两人相顾无言。
四丫指着他们大喊:“啊!阿宝又打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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