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长公主忽然想到什么,杏眼一瞪,忙道:“你等等!”她转身跑向不远处的书柜。
书柜里皆是此番她和贤王带过来的阴阳圣宗的书籍秘卷,玉衡长公主飞快地在其中翻找,拿出一本发现不是自己找的,赶紧塞回去,继续拿下一本。一室之中,只闻齐誉韬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玉衡长公主翻找书卷的沙沙声响。
终于长公主找到了自己要的那本,她拿出秘卷一边快速翻阅,一边走回来,翻着翻着她找到了,赶忙将秘卷递给贤王,“你看这里记载的阴阳圣宗流传的几个阴气重的日子,好像和几座城镇遭难的天干地支年月日对上了!”
贤王接过秘卷一看,眼中顿生波涛寒凉,冷笑一声:“这帮疯子,整这些倒是一套一套的。”
“所以按照这个天干地支往下推算,下一个城镇受害的时间很可能是……”玉衡长公主持起桌上的毛笔,直接在地图边缘的空白处计算起来。
她是经营玉石的商贾,计算东西特别快,不一会儿就算出结果。而看到结果的瞬间,她面色大变,愤愤道:“不好,就在这个月二十六日!距今只有十天了!”
几人听到这个结果无不心下一沉。
距今只有十天,且还不知道会是哪个国家哪个城镇被屠,齐誉韬纵是有心想救都救不了。
当年繁昌县遭难时,幸亏齐誉韬之前从某个俘虏到的阴阳圣宗教徒的口中审问出话,才得以赶赴繁昌县。那名被俘虏的教徒正好属于有日月同辉刺青的那一小撮人,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如今显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那么万一十天后遭难的城池是大尧的……齐誉韬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发冷,心下剧痛不已。
“如果实在没办法阻止,就算了,也无妨啊。”贤王忽然开口,他静静看着齐誉韬,说出的话极为冷酷残忍,“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了,但换个角度来看,等第五座城池遭难,祭祀的仪式完成,不就可以知道教主和总坛那边搞出这些到底是图什么。”
玉衡长公主听得心下一刺,皱眉薄斥:“你不说话又憋不死!”
“阿衡倒是嫉恶如仇,这些年一直是这性子。”贤王耸耸肩,莫可奈何道,“然而许多事情,由天不由人,你偏不信。”
“我是不信。”玉衡长公主定定道,“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拜托,你们不能少说两句吗?”许愿甩脸嗤道,现在齐誉韬很难受,这些话听在他耳中只会令他更难受吧!她自己都已经够难受了,想到在繁昌县死去的爹娘和二叔,想到那么多死去的人和一个个幸存的、宛如失去灵魂的人,那种愤怒、无力、绝望、满目疮痍……她尚且如此,遑论齐誉韬?
这时齐誉韬低喃:“子祈。”
“怎么了?”许愿忙问。
他松开许愿的手,“让我静静。”他转身往外走。
“齐誉韬!”许愿扑过去要拉齐誉韬的手,没有拉到,他已经走出房间。
高大的身躯明明顶天立地,却每一步都看起来那样沉重而撕心裂肺。
许愿回过头恨恨瞪了贤王一眼,匆匆就要去追齐誉韬,偏在这时听见贤王幽幽道:
“你知道,‘金’字是怎么杀人的么?”
许愿脚下一顿,停住脚步,转身直直看向贤王,“你说!”
她心中淋漓开一股极致不祥的感觉,密密麻麻像是虫子的触足划在她心口,这种未知的不祥感让许愿不寒而栗。
贤王眯起眼睛,不复平常疏狂闲逸的模样,他很是郑重道:“你确定要听?”
“磨磨唧唧废那么多话干嘛?你快说,我听着!”许愿心里更烦躁更不安,语调也失了耐性。
“行,我告诉你,我曾偶然了解到,在阴阳圣宗的众多祭祀仪式中,有种用‘金’杀人的方式,被他们看作是对‘金’最大的崇拜与祭献,倒是很符合筠水城所有人凭空失踪的结果。”
贤王缓缓说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犹如凿子般凿在许愿心口,每个字下去都似见血插刀:
“将人扔进炼铜的锅炉中,那是冶炼铜器的温度,活人进去,熔化得只剩灰,如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犹如山陵崩塌,犹如暴雪骤来,许愿在这一刻的感觉不啻于天地垮塌,莫大的震惊和痛苦、诡谲和愤怒,将她吞噬将她淹没。仿佛这十几年所有的剖心之痛所有的歇斯底里,都集中在这一刻了。
向来理直气壮什么也不怕的她,竟忍不住连连颤抖。
她无法想象齐誉韬当时是怎么生还的,更无法想象,他是在怎样的痛苦恐惧和煎熬之中,眼睁睁看着齐家人一个个被丢进铜锅里化成烟。
他一定是亲眼看见了!
许愿眼角赤红,眸中染着无穷怒火和急迫,转身狂奔出房间。
“齐誉韬!”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呼喊。
心中此刻只有一道念头疯狂呐喊着:
她要追上齐誉韬!
第59章 要是我在你心里分量足够……
齐誉韬不见了。
许愿追出房间后就满驿宫的找他, 可是她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有看到齐誉韬的身影。
她疯狂在满驿宫奔走,无暇搭理偶尔路过的婢女。但当找了那么多处也不见人时, 她猛地拽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婢女,急切问道:“看到浔阳王没有?他人在哪儿?!”
婢女被许愿的汹汹气势吓到, 只见面前的年轻女子眼角赤红,焦急到极点, 歇斯底里的样子太过逼人, 看起来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婢女吓得脸色都白了, 结结巴巴说:“没、没看到……”
许愿丢开她就跑,再不搭理她。
直到许愿走远, 婢女才觉得周围空气终于暖和起来流动起来,裹在自己身上那种无形中的冰冷杀气总算消散。手腕这时传来一阵痛意, 婢女低头一看, 方才被许愿拽住的手腕都红了。她该是有多着急、多担心浔阳王?
许愿遍寻无果, 转头冲出驿宫。既然驿宫里没有, 那齐誉韬定是离开了。
她焦急的找到她和齐誉韬过来驿宫所搭乘的马车,马车还在这里, 车夫正在马车前睡觉。
许愿毫不客气的摇醒车夫, 却无法从适才睡着的车夫口中得知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只好坐上马车,向车夫下令:“回别馆, 一路上注意找齐誉韬!”
车夫被许愿焦急逼人的汹涌气势弄得有些惶恐, 立刻严阵以待。随着马车启动, 车夫一边驾马车一边注意路上行人,许愿也把帘子整个掀开,一手扒住马车厢固定住自己,一边探出头到处找齐誉韬在不在路上。
就这么一路一直到回到别馆, 都不见齐誉韬身影。
许愿跳下马车就冲进别馆,盼望着也许齐誉韬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可谁想来往的所有下人都说并没有见到齐誉韬回来。
甚至今日兰慈县主还出门了,别馆里一个主子都没有。
许愿急坏了,她立在别馆前庭的柳树下,焦急喘息。两只小手十指发抖,她眼神一厉,转身再度冲出别馆,跑出去寻找齐誉韬。这次她没有再坐马车,她奔跑在大街小巷上,不断喊着齐誉韬的名字,想要找到他。
顺京很大,许愿不知疲惫的奔走。她想,齐誉韬说要一个人静静,所以她不断往人少安静的地方找。放眼望去,满眼的影影绰绰,有人欢笑、有人争吵、有人吆喝,那么多人从许愿的身边一一掠过,好似漫天漫地的剪影,却就是没有她要找的人。
许愿就是不放弃,哪怕已经气喘吁吁,哪怕已经汗流浃背,哪怕已经双腿沉重如铅块,她还是喘口气就继续奔走。
齐誉韬的痛苦,她不知道能不能感同身受。他所经历的所遭遇的,比她还要诛心剜骨得多。但她还是想怒斥那个闷棍,跑什么?明明你一直在向前看,努力和那些人斗争,明明你最坚强不是吗?
时间如沙漏流逝,深冬的天黑得早。
许愿不知自己奔走了多久,找过多少地方,只知道火红的夕阳化作蓝紫色的昏暗天光,整个天地都黑下来,一盏盏灯火亮起。
万家灯火,华灯初上,许愿穿梭在光影中,看过一个人,不是,看过又一个人,不是。
她筋疲力竭,终于跌坐在地。一股莫大的荒凉悲恸袭上心扉,如兽的啃咬,难受极了。
她坐在街道中央,灯火之中,双臂抱起膝盖,气喘吁吁的骂道:“齐誉韬,可恶!坏蛋!等我找到你我就把你给踹进河里去!”
一边骂,一边还在往四周看。不远处就是白纸河了,这是贯穿顺京的一条河,到了晚上这里也是静谧的一处。
许愿爬起来,按了按已经快没有知觉的双腿,义无反顾向白纸河跑去,沿着河边不断寻找。
“齐誉韬,给我出来!”许愿使劲儿喊道,她亮堂的嗓子此刻已经干哑,每喊一声都仿佛声嘶力竭。
“齐誉韬你躲哪儿去了,连我都躲,你过不过分啊!快给我出来啦!”
河边无人,流水缓缓,河水上倒影一轮圆月。今日正是月圆的日子,寒月好似冷冷的水银盘,静卧河底。
突然许愿听见齐誉韬的声音。
“子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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