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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关 (也稚)


  冯清如笑说:“客船到朝天门了,他们要取了行李,再乘小船过来。”
  “哦……那么有得等了。”
  “你呀,方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个耐心都没有?”冯清如逗趣。
  “我!我自是要等的。”陆诏年退到冯清如伞下遮凉。
  远远地,一艘乌篷船划过来了。陆诏年瞧清坐在船头的是随侍大哥左右的用人,兴奋道:“是勇娃子!大哥他们来了!”
  冯清如神情克制,却是藏不住激动,抬步往前去。
  乌篷船靠岸,陆诏年扶着冯清如走到遍布砾石的岸边。
  “幺小姐!”勇娃子跳下船,又向大少奶奶问安。
  片刻,陆闻泽也从船里走下来。他一身靛蓝色长衫,手持西式烟斗。
  冯清如望着他,笑了。
  *
  城里做吃食生意的挑夫一根扁担两边挂木桶和炉子,走到哪儿卖到哪儿,光顾的多是脚夫。码头边还有专做内脏火锅的,几个脚夫围炉大口吃饭。自然,这就是火锅的发源。
  勇娃子招呼脚夫过来,他们几口刨干净瓦碗,到船边来搬运行李。
  待脚夫把行李放到车上,他们都挤上停在路边的车。
  陆诏年舍不得回去,却是顾及外边天热,大哥舟车劳顿,早些回家歇息得好。
  陆诏年回到家里便觉好生凉快,原是一盏吊扇不够乘凉,夫人让人取了冰块装在铜盆里,放于各处。
  为给大哥接风洗尘,餐席相当丰盛,大人们推杯换盏,陆诏年也喝了两杯小姨酿的樱桃酒。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饭,陆诏年有些困乏,没能再陪麦麦玩会儿,就回卧房午睡了。
  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睡得并不安稳,这一觉沉沉地睡到了晚上。
  陆诏年醒来浑身是汗,揿铃让又绿备热水洗澡。家里的卫浴是西式的,可自来水时常不作用。
  陆诏年梳洗过了,出来看见又绿借着壁柜灯光在读家里要扔掉的旧报纸,聚精会神,面上伤心着,似入了戏。
  “什么这么好看?”
  又绿闻声,面上一红,“张恨水的小说……”
  陆诏年拉拢丝绸睡袍,穿过衣帽间走进卧房,仰躺在大床上。
  陆诏年把上午遇到同学的事情告诉了又绿。
  陈意映入学时间晚,比陆诏年大一两岁。
  陈意映成绩优异,但家在偏僻的江北乡城,陈意映不得不寄宿,学费、寄宿与生活等费用合计起来不低,读到中学二年级家里便不愿再供了。陈意映一度面临退学,后来因为受人资助继续念书。
  那布包上的校徽说明,这一年陈意映升入了城里最好的女子高中。想必,是奔着考大学去的。
  “陈意映是农家女子,家里都能供她念高中,而父亲还一幅封建作派,将我关在家里……”
  又绿道:“小姐这般在意‘大学’,不如继续念书,也做大学生。”
  小年望着床帐上的蕾丝花边,皱眉道:“是吗?”
  “小姐英文能读会写,还通晓戏文折子,可谓‘学贯中西’,可以考文学院的吧?”
  陆诏年竟不觉此话离谱,思索起来。
  又绿俯至陆诏年耳畔讲悄悄话,陆诏年脸颊一下就红了。
  “我,我才不要。”
  转头见又绿笑意盎然,陆诏年蹙眉道:“你就捉弄我吧。”
  “我可没有。”又绿一本正经道,“我是小姐的贴身女用,小姐走哪儿,我也去哪儿,小姐若是念大学,那么我也能走出去开眼界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出过城呢。”
  “小姐,戏文里道,古城金陵,秦淮河畔……”
  *
  窗外枝头,悬一轮蒙蒙的弯月。
  陆闻泽在父亲书房里叙话,早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们的会社是清水会社,纪律森严,但也不是什么士绅会馆,“唯鸦片生意不做,唯民女不抢,唯贫农不劫”,除此以外,他们无“恶”不作。
  泸州是自云南入川之陆路要道,袍哥在那儿卖枪卖烟,□□买烟。鸦片生意利润之大,陆霄逸其实动过念头,但答应了夫人,绝不沾染。早年陆霄逸还未站稳脚跟,常遭云南烟帮排挤,而今,城中假模假样的政商人士暗地里吃鸦片利润的不在少数,明面上彼此交好,暗地里争斗不断,但都看不惯宣讲“禁烟”的陆家。
  听闻小妹大婚之不幸,陆闻泽怀疑是有人为之。他在电报中用暗语问询,没有得到答复,父亲似乎态度暧昧。
  董大少爷死了没多久,黄桷垭镇上有个郎中就逃出去了,现在还没找到人。董家有专门配药的人,不相信少爷是那个郎中故意毒死的,也不愿闹到法庭,让仵作验尸。人已经下葬了,还找女子结了冥婚,所以他们现在根本找不到证据。
  今日家宴过后,父亲态度和乐,陆闻泽向父亲再提及了此事。
  “父亲推行禁烟,近来市政加强力度,四处查封烟馆,收受贿赂的警察、公务员,人人自危,他们是局长、区长,竟不作表率。”陆闻泽冷笑,“炒票子,不知发了几回财了,都还要贪。”
  陆霄逸看了长子片刻,道:“你想说什么,我晓得。他们自危?他们张大眼睛把你老汉盯到。”
  陆闻泽一顿,“那父亲的意思是……”
  “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动不得手。”
  “为啥子?”
  “说起来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要到夏节了,有的活动还是……”
  陆闻泽冷声道:“一年节日祭祀这么多,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闻泽,你做事向来有分寸。”陆霄逸有意劝慰。
  “老汉儿,我只晓得你教我的——袍哥人家,做事绝不拉稀摆带。”


第四章
  端午,是以一年夏天中最盛大的日子,地方谓之夏节。
  据传清朝四川人口凋敝,邃湖广填四川,因而城里建起八省会馆。每逢节日祭祀,会馆间堪比试一番,热闹非凡。城里人都会吃粽子、逛庙会、听川戏,此地依山傍水,自免不了龙舟争渡。
  而这些仪式里,那个祭拜、上香,或者万众瞩目的代表……乡镇的联保主任,城里各区的区长,达官贵人,都很难说与袍哥没一点关系。今年陆霄逸也作代表人物,由商会发起,各商号牵线邻里居民,筹备夏节的庆典。
  国府执政后,决意与旧传统割裂,用公历记日,禁鬼神之说,端午赛龙舟之事项一度被禁止。据当局建议,“赛龙舟”改作以鼓励全□□动的“划船竞赛”。其实,很多时候无关传统,终日劳作的人们需要这么片刻,让心灵有所归属。
  期间进出陆公馆的人多了起来。陆诏年是大家闺秀,按规矩要回避。她当然也不好奇那些冗杂事务,只是心下琢磨着念书这回事,屡屡于门廊、楼梯间蹀躞。
  这天早晨,陆诏年在窗边看见一辆车开进宅院,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快步走来,没待一会儿又出去了,很有些神秘的样子。
  陆诏年让又绿仔细去瞧,究竟怎么回事。又绿去了回来说,夫人都说不上话,看来是老爷们的大事。
  果然,两个钟头之后,堂口行二、三的老爷来了。
  陆闻泽同父亲发生争吵,走得匆忙,忘了拿一份文件,勇娃子替他上楼来取。又绿逮住勇娃子,半是威胁半是恳请地说:“到底啷个回事?”
  勇娃子瞄了小姐虚掩的房门一眼,沉声道:“女人家莫管这些事。”
  又绿拽着他臂膀的手忽地一拧。勇娃子吃痛嘶声,却是不敢大声,“你莫恁个,你晓得了又咋子?”
  “你以为是我要问吗?”
  “小姐更不该晓得那些。”勇娃子掰开又绿的手,“我要给少爷开车,让我走。”
  “你今天不说,你走不脱!”又绿压低声警告。
  勇娃子无奈,附到又绿耳边说话。
  又绿瞪大眼睛,“啥子啊,死人了……”
  “你千万莫说,听到没?”
  又绿忙不迭点头,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勇娃子瞧了她一眼,快步下楼了。
  又绿回屋,关上房门。陆诏年攀在窗边看楼下轿车,道:“说什么了?”
  又绿默了默,平静道:“勇娃子没说?????明白,大约是政府里一些事情。”
  “哦……”陆诏年只当是那些无趣的政事,让父子间又生龃龉。“父亲真是的,总为这些事和大哥吵架。”
  “老爷一贯如此,过两天就好了。”
  *
  夜里父兄有应酬,几个女人吃了很清淡的一餐。夫人有些疲倦,早早上楼休憩,不知道没过一会儿司令府的电话打来,姨太太就搭人力车去打麻将了。也还好不知道,否则原就有些紧张气氛的家,要更大程度地闹起来。
  晚报送来,刊登第五区警察局局长的讣告,陆诏年惊诧道:“这不是,不是来过我们家作客的王叔叔吗?”
  冯清如让陆诏年拿来给她瞧,见名字、职位都对得上,也有点惊骇似的。
  “意外,怎么个意外?”陆诏年忧心。
  冯清如注意到侧边一行小字,说:“走夜路,从梯砍摔下去了。”
  “啊!”
  陆诏年心有后怕,静默片刻,重重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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