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拧起眉, 不悦道:“高世恒,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高世恒动作一顿,松了手:“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真是这么巧?倒霉事儿竟让咱俩撞上了!”
林时深吸一口气:“去水云楼买妓子这事确实是我让人去办的,可出这主意的人是钟景云。”
高世恒愣了愣,大脑空白一瞬:“什么意思?”
林时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解释道:“今日傍晚,我在樊楼吃饭时碰到了钟景云,顺嘴提了给你寻美人儿这事。然后钟景云便给我推荐了水云楼,说里面的几个乐妓曲儿和容貌都是顶好的,我这才让人去那儿挑人。”
高世恒猛地拔高了声音:“这伪君子想借刀杀人!”
他怒极反笑,万分厌恶道:“怪不得刚才沈时砚说许薛明与那妓.子有关系,钟景云这厮是怕衙门查到他的头上,便想把这锅全让我们背了。”
三年前许薛明一夜之间莫名成了杀人犯这事,当时他只顾得痛快了,倒是忘了这其中最高兴的人是谁。
被人不动声色地算计了,林时心底也有火气,他冷笑一声:“我这去他府上问个清楚,看他怎么把这件事情解释明白。”
说罢,便率袖离去。
院外月明星稀,浓重夜色如泼墨般笼罩住苍穹。马夫坐在车辕上哈欠连连,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提着纸灯笼。
看到林时从里面出来,马夫困意顿时烟消云散,跪趴在地上。
林时一脚踩了上去,吩咐道:“去钟府。”
马夫连忙应声。
林时掀起车帘,俯身进了马车,正在心底琢磨着等会儿如何质问钟景云,眨眼间,视线便被放在厢底的一封信件吸引了去。
林时愣了下,弯腰捡起。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放在车厢内的灯烛,借着昏昏光亮看清了信封上的所写的字。
林时亲启。
林时不由十分诧异,他不记得自己近来收到过什么信。
林时略一迟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拆了信件。
心中猛然一紧。
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张年轻男子的画像,而这人,便是他与高世恒适才还提起的许薛明。
他回来了?!
林时一把掀起窗牖,往外瞧去,可落入眼中的只有沉甸甸的黑夜,和不断往后掠去的房屋。
林时不由地想起了周志恒,心底咯噔一下,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攥紧手中的画像,缓了口气,命令道:“掉头回去!”
如果真是许薛明干的,他得和高世恒想个对策。
马夫连忙应声,准备按照林时的吩咐重新往曲院街奔去,然而待他刚拉紧缰绳掉头时,骏马突然莫名其妙地长嘶起来,躁动不已。马夫害怕被林时责罚,慌忙重重地扬起马鞭,催促骏马赶快掉头走,却不想一鞭下去,骏马陡然受惊,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狂奔。
车轴飞速转起,颠得车厢内的林时难以坐稳,身子东倒西歪。
林时怒吼:“怎么回事?!”
这一喊,马夫更着急了,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地勒住缰绳,想强迫骏马停下,不料绳子忽然断开,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倒,后脑勺重重地撞上了车厢,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滚下马车。
坐在马车内的林时听到动静,赶忙掀起车帘,却不见马夫身影,而骏马还在飞速往前奔跑,仿佛疯了一般,他顿时慌了神,大喊救命。
这个时辰街道上行人稀少,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是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到一旁,生怕一不留神便惨死马蹄之下。
林时吓得三魂出窍,牙齿直打颤。
这要是再任由这马跑下去,万一与别的马车相撞,他不死也得残废!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林时眼睛倏地瞪大,一口凉气梗在喉咙深处,悬住了他所有的心惊胆战。
就在前方不远处,竟真的出现一匹马车迎面驶过来。而这条街道狭窄,是万不可能容下两辆马车同时并排而过的!
林时脸色瞬间苍白无色,恍若死了两三天的尸体一般凄惨。
“救命!救命啊!”
林时全然失了往日世家子弟的风范,扯着嗓子大喊。
两辆马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时神经紧绷,一颗心突突直跳,大脑空白如纸,唯独只剩下“完了”这两个无力又绝望的字。
林时浑身发颤,眼见躲不过了,一咬牙,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到来。
“嘶——”
凄厉尖锐的马叫声划破长空,穿云裂石。
林时只感觉马儿似乎双踢悬空腾起,整个身子剧烈一晃,重重地滚落进车厢里,背脊骨狠狠地撞在硬物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半天没缓过来神。
等林时再次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那只疯马似乎停了下来。他内心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忙不迭地掀开车帘,想要看看这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
刚一抬眼,愣在原地。
楚安正站在疯马的旁边,眉心紧锁,呼吸不均,衣襟被鲜血染红,右手里握着那把不久前威胁过高世恒的匕首,此时,锋利的刀刃上血滴摇摇欲坠。
而那匹疯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脖子处的伤痕触目惊心。
楚安满脸不悦地看着林时,质问道:“怎么回事?”
他刚和沈时砚与顾九分道而行,便遇上这事。若不是怕误伤百姓,他真想让林时多担惊受怕一会儿。
林时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对楚安全然没了敌对的心思,下了马车,拱手道谢:“多谢楚将军救命之恩。”
楚安摆了摆手,将匕首沾上的鲜血随意往衣袍上一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怎么回事?”
林时回想起刚才一幕,还心惊胆战,但还是隐去了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车厢里的画像,只叹息道:“我也不清楚。”
话落,林时担心楚安又多问些什么,忙转了话题:“怎么没见王爷和那位顾娘子?”
楚安收好匕首,转身便走,敷衍地留了一句。
“自然是各回各家了。”
林时松了一口气,庆幸楚安没多问什么。
这边楚安前脚刚走,后脚马夫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惊慌失措道:“阿郎,您没伤着哪吧?”
林时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疯马,寒声质问:“好端端的,这马怎么会突然发疯?还有这缰绳为何断了?!”
马夫哆嗦一下,颤声道:“小人......小人也不知。”
林时想起了许薛明的那副画像,背脊处冷汗涔涔:“你一直在马车旁边守着?”
马夫忙道:“当然——”
马夫想起了什么,面色刷地一白。
“离开了......一会儿,”马夫咽了下口水,解释道,“小人在院外等阿郎那会儿,看到有位郎君掉落一块金条,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过去把那东西捡了回来。但是小人只离开——”
话还没说完,林时抬腿便踹向马夫的腹部,将人踹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林时阴沉道:“既然这眼睛没什么用,回府之后,便挖了吧。”
......
虽已是夜深,仍然能听到从国子监内各斋舍里传来的背书声。
王伯阳坐在书案前,一边咬着笔杆头,一边看著书册上“老鼠打洞”的算术苦思冥想。
“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题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念完题目,王伯阳苦大仇深道:“我堂堂一个人,为何要研究老鼠如何打洞!”
说罢,他软软地趴在书案上,与薛丘山悲惨哭诉:“我原以为背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诗篇已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这才来了治事斋。没想到啊,一山更比一山高,更痛苦的是这算术!”
薛丘山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这题早些时候学正便详细讲了,谁让你不听的。”
王伯阳唉声叹气:“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我哪里是不想听,是学正说的话,它进不到脑子里,我能有何办法。”
王伯阳慢吞吞地扭过头,看向薛丘山,好奇道:“今日宁王来此地询问琢玉兄的三年前之事,你可听说过吗?”
薛丘山继续看着自己的书:“那会儿我还没来国子监,你觉得我知道吗?”
“欸我倒是听说过一点,”王伯阳来了精神,直起身,“那许薛明原是咱们徐博士的得意门生,他可是比琢玉兄还厉害的人物,我还曾向他请教过问题。你是知道我的,笨得人神共愤,可这人耐心得很,丝毫不嫌我烦。”
说到这,王伯阳叹了口气:“那会儿传来他因杀人入狱的消息,若不是佑泉兄作证,我压根不敢相信。没想到时隔三年,衙门竟然会重新调查这件事情。”
王伯阳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佑泉兄的死不会与这事有关吧?”
闻言,薛丘山咧嘴笑了笑,抬眼看了过去:“我哪里知道,你这么好奇,干脆下去问问周志恒罢了。”
王伯阳呸呸两声,翻了个白眼:“你少诅咒我,我爹可就我一个独苗。哦对,差点忘了,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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