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林沁兀自的笑。
有不明其中的小下属忽闪着大眼睛,双手托着肉嘟嘟的脸颊,崇拜的看林沁:“城主大人魄力过人,不仅干什么事儿都能成,连李将军都忍不住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您这样的女人!”
“那是当然,我再给你讲讲我其它光辉事迹,这些啊,数都数不过来,谁叫我干啥事儿都能成呢,我先给你讲讲我总角稚童时候徒手擒三虎的故事……”
“……”
其其格与多兰交换过心心相惜的眼神:“有的人真是稀奇,喝了酒就有编造记忆的能力了,这日子过得可不就是舒心吗?”
多兰:“我更正你一下,有的人没喝酒也爱吹牛。”
其其格同意:“的确,有的人只是借酒装疯而已。”
多兰:“我希望我们小时候不是以那种眼神看林沁的。”
其其格无声望向那小下属,忽然痛苦的扶额:“好了,你别说了。”
多兰也酒至微酣,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胳膊朝后一撑,望着夜幕上满天繁星:“这日子过得好快啊,怎么就这样长大了呢?”
其其格感叹:“小的时候,对长大没想法,那会儿每天出去跑马,累了就在绿山丘上看日落,至于长大了要干什么呢,无非就是成家之后找一处新地方,搭建毡包,放羊过日子……我原谅某人吹出的所有牛逼了,因为她真的实现了她年少时的口出狂言,没准来年,她真的抄棍子打死了闯进城的老虎。是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如今住外城的四合房,闲暇时种菜养鸡,早年被她抓去学堂学算数,后来成了管账的,如今我挂着的名头算是衙府的师爷呢。林沁说,之后旭日城愈发壮大,她会上书朝廷给我要九品的官职,所以我应当是九品师爷,大小也算是个官了!”
多兰呼出一口白气:“是她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托举到了更高更好的地方,不再做那坐井观天的蛙。……我如今经营了几间妆铺,但她口出狂言要让我当城主,她最好说到做到!”
其其格:“可惜今夜孛日帖赤那负责守城了,不然——”
多兰坏坏的接她话:“不然林沁高低得打他几下,没啥,一日不欺负,一日就手痒,而我们一日看不到他被欺负,一日就心痒!”
两人齐齐发出猖狂的笑声。
远处天边悠悠升起一道火光,摇摇晃晃,跟要向天庭报道似的。
其其格:“要放天灯了。”
天上很快火星点点,林沁晃晃悠悠的,在天灯薄薄的宣纸罩上努力写下来年所愿——
与李榕结婚。
圆鼓鼓的天灯缓缓升高,升到林沁垫脚都够不着的地方,升到比乌耳和特山山峰还要高的地方,这样便谁都拿不走她的愿望。
林沁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渴盼:“月老啊月老,你管中原人的姻缘,可不能让李榕这个老人家成为漏网之鱼哦。”
那天夜里,地上草原篝火旺盛,人们在载歌载舞中,跨过元丰二十年,满怀着信心与憧憬的来到元丰二十一年。
天上夜空洒满金粉,如烂漫的金色长河,白月祭火之地看得到,长墙绵延之地也瞧得到。
李榕驶在马上,垛口间火把明亮,照在他面上佩戴的丑陋红脸鬼面具上,他略略收紧缰绳,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将面具取落,露出温润如墨的眼,仰头看那天灯,在那些天灯身旁,闪烁着一颗明亮的启明星,快到交接班的时候了。
身后虎跃问:“李将军是想放天灯吗?”
李榕容色沉静:“我心中确有愿望,却并不想通过向老天放天灯求得,那么多天灯,我怕老天看漏。关系一辈子的事,我得靠自己争取才行。”
“如今长墙几近竣工,等把你们这帮小将栽培起来了,我也该卸下担子,以后由你们轮流负责巡逻。”
士兵们哀嚎:“我一开始来军营里时,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李将军身为一军之主,按理说无需事事亲力亲为,但李将军却总是亲自带队巡逻。习惯了之后,我就觉得有李将军在,夜晚的边境会很安全,一想到李将军不在,我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李榕:“我做事,一向喜欢以身作则,知道为何不光是我,所有在塞北军营当兵的人都需要参与巡逻么?”
士兵们懵懵的摇头。
李榕:“我初到塞北,虽然全军上下都没有人敢说,但所有人从气势上就短罗刹一截,那时罗刹人过来掳掠草原上的胡族人犹如过无人之境那般轻松,你们在心里上就不战而败了。所以我才会带着你们巡逻,一次次直面边境,一次次迎上罗刹侵略者,战胜恐惧。遑论你们身为塞北军营中人,必须对边境的路线,地形和乌耳和特了如指掌,即使在乌黑的深夜,也必须能一眼看到躲藏其中的罗刹人。可如今……”李榕想起那人,嘴角露出笑意,周遭如冰雪消融般温暖盎然,“塞北已然发展起来,实力就是力量与底气的来源,大家心里上都不若以往那般惧怕罗刹人了,即便我走,你们也会适应,并且很好的完成守卫边疆的任务。
而我年纪也大了,对成家有所渴望,之后的时间,我希望能够匀出些与我爱的人一起度过,成家与立业两不误。”
士兵们立马“喔喔”的起哄,都要闹翻了:“原来李将军想讨老婆了啊!”
“是谁啊?”
“是城主大人,你个笨蛋居然不知道!”
李榕忍不住笑出一口白牙:“嗯,是她。”
在一片起哄声中,天边徒然爆开了灿烂的烟花。
一朵,两朵,相继将夜幕染成比斜阳西下时还要绚烂的花海。
众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吁惊叹:“哇——!”
而李榕,心里对她感到很骄傲,虽然她行事还是那么臭屁。
塞北不产烟火,大同也罕有,为着这片刻的绚烂,她至少大半年前就要托人由京城带烟火了。
同一片大地之上,林沁手指捏着方才点引线的燃香,另一手单捂着耳朵,也为天上的烟火而哗然,众人惊喜的神色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她酒醒了几分,烟火那么亮,李榕应当看到了吧。
天好像快亮了,她也该回家了。
林沁缰绳都扯不动,毡靴踢马腹,一路歪歪扭扭的走着,时常迷茫的停下来,想想这是哪儿,摇头晃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辨别出这是她年幼时在罗加城的家,她遗憾的抱住那面不成样子的土墙,蹭啊蹭,直到满身都是土灰,她惋惜的道:“委屈你了,开春我便过来翻修,以后你是我的婚房。现在呢,我要回去了,不然李榕等久了会孤单的......”
再骑回旭日城,远处天际破开一道鱼肚白,衙府门前挂着的灯笼未熄,光晕温柔的落坐于在石阶处挺阔的男人身上。
时光已经流走许多年,他面容仍如最初见到那般美丽,长长的眼睫在眼脸处形成小扇子般的阴影,墨发规整的束着,面对她时,即使要出言教训,也不凶,跟面对罗刹人时一点都不一样。
哝,就是如今这样。
李榕无奈:“不是答应了我不会喝醉吗?”
林沁支支吾吾的下马,脚虚腿软,一个跟头朝前栽。
李榕及时起身接住她,他可不好糊弄,侧眸看着林沁心虚红红的小耳朵:“你不要装聋作哑,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林沁不舒服的皱起眉稍,手心撑在李榕胸膛上,艰难的打直了身子,弹开李榕肩上细碎的雪粒子,撅着唇瓣说:“下雪了。”
李榕假装听不出她在转移话题:“嗯。”
林沁见他没懂,停下脚步,点点自己嘴唇:“下雪了,要亲亲。”
一股酒味,李榕摸摸她脸颊,额头抵抵她额头,两处都烫烫的,林沁木讷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李榕循循善诱:“喝了多少才醉成这样?”
随便吧,林沁不耐烦了,她的嘟哝声消失在李榕给予她的爱中:“喝醉啦,要亲亲。”
片刻后,林沁头痛不已,躺在床榻到处乱动,浑身热热的,咕嘟一下嗑到一四方硬盒上,疼得她弹坐起来,她朦朦胧胧的借天光观摩那物,将她捧到眼前,试图与她对话:“唔,叽叽,咕咕,呱呱呱,哞哞哞!(你是谁呀,干嘛跑到我床上!)”
然后她又代替那四方匣盒回应:“噢噢,咦咦咦,叭叭叭叭!(我是丰功伟绩盒,您打开就能知道后世是如何记载您的功绩的啦~)”
那一瞬,林沁眼睛都亮了。
李榕打水来替她清理身子时,看到的便是她这番光景,她专心致志的同鲁班盒子交流,根本不搭理李榕;李榕双手掐着她腰,将她往床沿一扯一摁,尝试与她沟通,低头说:“呜呜呜。”
林沁抱住鲁班匣盒不撒手,脚丫子往李榕胯|下踹,大声道:“咕咕咕!”
李榕双手往她脚心处一挠,虎口扣住她脚踝,蹲下将一块柔白的布巾盖上去:“我不抢你的东西,帮你擦完就走。”一会儿,他得带队南下去参加木兰春搜,一别又是几月。偏偏她还不守诚信,前脚答应他不会喝醉,后脚就让他观摩这小儿醉态,素来平和的李将军难得有点脾气,“你酒醒后要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千万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