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自语,“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①就叫它岁寒轩吧!”
阙德满口应是,“姑娘好文采,那我这就安排人制好牌匾悬挂上去。姑娘赶了好远的路,想必也是累了,阙某就不打扰了,姑娘好生歇着。”
“多谢阙总管。”
送走了阙德,云端挠着头问宁枳,“小姐刚刚说的那什么命什么寻的,我没怎么听懂,不过这岁寒轩倒是蛮好听的。”
宁枳笑着给她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运命的好坏只在于遭遇的不同,周而复始、变化莫测的自然之理,让人无法探究。②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我们现在的境遇,不自觉就用上了。”
“是这样啊!”云端恍然大悟,“小姐你以前总说自己不爱读书,可我看来,你懂的东西一点都不少。”
“那你觉得懂得多好是不好?”
“懂得多自然是好的啊!”云端咬了咬唇,“就是这样愈发显得我蠢了。”
宁枳无奈地摇头叹笑,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云端不解。
“这里,”宁枳指着门上问云端,“不贴大门上那种红纸么?”
“对联啊,大概内院还没来得及贴吧。”
宁枳点点头,有些遗憾地进了院子。
她觉得大门上贴的那红纸上的句式怪特别的,还想多看几副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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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浩气盟前厅摆了宴席,阙德特意遣家丁过来邀请宁枳,宁枳委婉谢绝了他的好意。
家丁回去传了话,阙德也就没再勉强。
倒不是宁枳摆架子不愿意去,而是观那晚跟薛朝在一起的护卫的脸色,很容易就能想到浩气盟的诸人是如何看待她的。
无耻,卑鄙,利用他们宗主的良善,兴许还会觉得是她用了美人计勾引了薛朝,才使得薛朝答应她住进来。
所以宁枳觉得,在这种举家团圆的日子里,别人邀请她是出于礼貌,但她还是不要那么不识趣地凑过去,碍别人的眼为好。
好在她所居住的这处院子自带小厨房,一应食材俱全,云端厨艺又很不错,不至于亏待了她的胃。
两人饱饱地吃了一顿,云端要守岁,宁枳左右闲着无事,便与她一起守岁。
两人一起绣着帕子,时而闲聊几句,时而吃些瓜果,时间倒也不难捱。
临近子时,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云端利索去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薛朝,很是惊诧。
“薛宗主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薛朝脸上泛着一层薄红,明显是喝了不少酒,“见你们院子里灯还没熄,想着温姑娘也没去前厅参加宴席,所以过来问候一声。”
宁枳在屋内高声道,“外面冷,薛宗主又饮了酒,吹不得风。云端,快请薛宗主进来。”
云端立刻让开身子,请薛朝进去。薛朝也不扭捏,抬脚迈进了宁枳的小院。
小院不大,却被收拾的十分温馨。薛朝到处看了下,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笑容也浓了些。
宁枳给薛朝倒了杯浓茶,“说好陪云端守岁,我怕半夜困顿所以泡了浓茶,刚巧宗主也喝一杯,解解酒。”
“多谢姑娘。”薛朝接过来喝了一口,滋味太过提神醒脑,所以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宁枳笑了下,也未多言。
“姑娘怎么不去前厅用膳?”
“我跟浩气盟众人之前未曾谋面,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除夕宴席上,有些突兀。”宁枳垂首,笑的婉约,“倒是宗主,这么晚过来,是有事么?”
薛朝尴尬地咳了声,掩饰地又喝了口浓茶。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四长老不高兴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他怕他们使绊子亏待她,特意过来看看吧?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今年元宵灯会想必是挺有趣的,薛某想邀姑娘一同前往。”
除夕夜过来邀约元宵节同游?
宁枳笑而不语,看了薛朝几秒,直看的他愈发觉得尴尬,才弯起眼睛,道,“承蒙宗主相邀,温听却之不恭。”
作者有话要说:
①选自张九龄的《感遇》(其七)
②来自唐诗宋词元曲图解详析的注解
我也不知道古时候过年皇宫贴不贴对联,所以就假装它不贴,公主也没见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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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宁枳(5)
宁枳久居深宫,只有三岁之前是住在郡王府里的。而三岁之前的记忆太过久远,她那时候太小,印象并不深刻。
但就她仅有的印象来看,她是没有过去元宵灯会这种经历的。加之最近云端总是在她耳边说着元宵灯会是多么热闹,宁枳心随意动,多多少少是期待着的。
只不过自小嬷嬷教导她要端庄矜持,即便真的很激动,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相比较,云端的兴奋就没有那么含蓄了。
岁寒轩是个很小的院子,除了两间相邻的卧房,就剩下一个小厨房和一个放杂物的房间。宁枳住进来后,与云端一起,忙活了好几天,将杂物间改造成了一个沐浴的地方。
其实宁枳换了个身份变成温听,最难适应的是生活习性的不同。
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虽然宁氏皇权式微,但毕竟有皇室尊荣在,仪仗和宫女伺候是必不可少的。
而温听和云端相依为命情同姐妹,温听并没有把云端当奴仆看待,很多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会使唤云端,久而久之,云端也没有要伺候宁枳梳洗穿衣的意识。
宁枳醒来那天是晚上,身体又乏力,云端伺候她梳洗穿衣,她自然地接受了,所以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后,左等右等等不到云端来伺候她,才恍然意识到,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宁枳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让自己慢慢适应了自己去做这些杂事。
所以元宵这一日,她惯常早起后,一打开院门,发现云端端着铜盆站在门口,笑容灿烂眼神热忱地看着她时,真真切切被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宁枳下意识问道。
“伺候小姐梳洗更衣啊。”云端理所当然地说着,端着铜盆走进了宁枳的卧房。
宁枳困惑地在门口站了一小会,不明所以,还是关上门回了房。
云端拧干帕子递给宁枳,兴奋地问她,“小姐咱们何时出门啊?”
宁枳又是一怔,而后恍然失笑,“这才什么时辰,怎么也得等入了夜再去啊。”
宁枳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想了想问云端,“可是在这府中呆的腻了,想出去逛逛?”
大成对女子的约束没有那么严重,就像之前温听寄身歌舞坊,虽说对女子的名声有损,倒也是正经工作。而女子出行,亦没有那般保守,尤其平民人家女子,外出采买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世家女子打小接受的教育不同,讲究端庄沉稳,所以对于抛头露面一事,还是相对避讳的。
宁枳打小是世家女子的楷模,一言一行都最是规范,从不曾行差踏错,她也没想过要外出闲逛,所以忽略了云端,想必她最近是闷坏了。
“每日看的都是同一棵树同一片天同一个院子,确实有些腻。”
宁枳犹豫了下,“那这样吧,我跟薛宗主说一声,往后你从侧门进出,在浩气盟闭府之前回来就行。”
“还是别了吧,”云端洗干净帕子挂好,扶着宁枳在妆奁前坐下,撇了撇嘴道,“小姐都已经龟缩在这么个小院子里不出门了,这四长老还看你不顺眼想方设法地找你麻烦。要再因为我想出去玩儿这事特意跟宗主提,四长老的脸估计都得拉到地上去了。”
说着还双臂张开,比了个特别长的手势。
宁枳忍俊不禁,按下她的手,“行了别耍宝了。四长老身份不比旁人,他们对我态度不友善也只是因为关切薛宗主,怕他受我蒙蔽做出什么错事来。”
说到后一句,宁枳自己都有些憋不住摇头苦笑。诚然她确实存了点利用薛朝的心思,但先不说薛朝是个年近而立之年社会阅历丰富不是会被旁人随意左右的一盟之主,单就男女之间的交往,吃亏的也是女方吧?
所以宁枳虽然能体谅,但是四长老那种生怕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的模样,还是让她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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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中存着期盼,时间就愈发过得缓慢。宁枳还好坐得住,平心静气地绣了半只帕子,云端几乎是坐一会,就要跑出去看看时辰。
几番一闹腾,宁枳也坐不住了,只得把云端叫回来,两人随意说着话。
“小姐你说,一会上了街去,你最想做什么?”
“额…”云端无意识的问题倒是把宁枳给难住了,“你比较想做什么?”
云端握拳,“买最好看的花灯,吃最好吃的小吃!”
随即又噗嗤笑了开来,“我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年元宵灯会,咱们跟着表少爷偷偷溜出去玩,小姐嘴馋什么都要吃,表少爷又宠你,什么都给买,结果吃多了积了食,回家就上吐下泻的,可把夫人和表少爷给吓坏了。”
那是另一个女子的过往,带着笑和温暖,宁枳每次听到云端提及,都觉得很宁静,“我记不大清了,后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