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温听安顿在寝殿,温声哄道,“公主先不要睡,刚刚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得先去去寒气,否则容易受寒。您先坐一会,我去给您煮碗姜茶,很快就回来。”
温听有听没有进脑,脑袋点了又点。常代忍俊不禁,将殿内炭火拨了拨,免得温听冷,这才离开殿内,去了厨房。
常代走后,寝殿里愈发静谧。温听脑袋不住地点着,又惦记着常代让她不要睡过去的叮嘱,只得强忍着困意,勉力维持着清醒。
屋外下了大半夜的雪,冷风也席卷着呼啸而来。常代走的急,外间房门关的不严,此刻风一大,门被吹开,冷风随之灌入,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大动静,温听瞌睡瞬间被吓没了。
“常代?”温听叫了声,无人应答,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走向外间。
她幼时喜欢看神怪异志,对鬼神之事敬畏大过不以为然。加之自己身上也发生了怪力乱神的事情,敬畏之心更甚从前。
听闻有种神兽名为“年”,头长触角,尖牙利齿,每年除夕之夜都会爬上岸来,吞噬牲畜伤害人命。听说“年”最怕红色,所以民间每年除夕,才会贴红纸燃爆竹,用来驱赶年兽。①温听伸到门上的手停住了。
以往在望月楼,她虽然不爱守岁,但是红纸和爆竹都有准备的。但是纵观整个皇宫,莫说爆竹了,就连红纸,都未曾张贴一张。
那刚刚那个动静,兴许就是年兽出来伤人,暴力推开了房门?
而且她刚刚唤常代名字,无人应答,会不会常代一出门,就被年兽吃掉了?
温听越想越觉得害怕,不仅手缩了回来,整个人也往后退了几步。
那就不出去看了吧?她安慰自己,如果确实是风,那么外间的风也吹不进来,等一会常代回来就会关上门了,也没多大事。
可如果真的是年兽作祟…
温听抖了抖身子,她这个小身板,都不够年兽塞牙缝的。
温听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又慢慢退回了软塌旁坐了下来。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间动静稍稍停歇后,她这内间又有了动静。
温听竖着耳朵听了会,声音似乎是从她的床榻上传过来的。她恐惧而僵硬地转过身子去看,烛火照应下,她床榻前的纱幔似乎确实动了几下。
温听觉得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
是什么?什么在她床榻上?是人还是…鬼?人是怎么进来的,鬼又是要干嘛,报仇?
前有狼后有虎,温听进退维谷,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出去给年兽吃了好些,还是留在原地等着床榻上的东西给她做最后宣判。
温听内心混乱不堪,汹涌澎湃,但是灵魂似乎又跳脱出内心独自冷静存在,因为她甚至做不到高声尖叫。
房门那边发生细小的推门声,温听僵成了人化石。
年兽进来了!
“公主,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年兽的声音,温柔细腻,跟常代如出一辙。
温听混沌的脑子里还想着这年兽声音怪好听的,而且居然没直接扑上来一口咬掉她的脑袋,原来也没传说中那么凶残暴戾嘛。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年兽,而是常代。
她僵硬着身子转过脑袋。
与此同时,纱幔被掀开,床榻方向传来朦胧的少年声音,“皇姐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温听提起来的那口气彻底松掉了,整个人软倒在了软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①年兽由来来自百度百科,略有修改。
作者:给大家介绍下今天的女主,大名温听,别名温怂怂。
温怂怂:一棍子敲下去。
作者猝。
第7章 宁枳(4)
此话一出,饶是薛朝自认大气沉稳,眉头也不禁跳了几跳。
毕竟这位姑娘上一秒才很淡定地接受了他关于纳府一事的道歉,下一秒就提出想住到他浩气盟去。
行为上讲不通,思想上更是难以接受。
薛朝一瞬间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看着他,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姑娘这是何意?”
宁枳浅笑,“宗主方才说,望月楼不是安身立命之所。”
薛朝一挑眉,“可我浩气盟,亦不是姑娘安家之处。”
这是明着拒绝了。
宁枳挽了下垂落的发,语气淡然,“听闻浩气盟食客三千,多温听一张嘴,也不会吃穷了浩气盟。”
薛朝气笑了,“姑娘这是什么话?我浩气盟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帮派,养食客作甚?无非就是些落难的弟兄,暂住我浩气盟,休养生息罢了。”
说完没忍住,又添了句,“而且哪来的三千人?我又不是孟尝君!我们浩气盟上下加起来,也就百十号人。”
宁枳等的就是这一句,她款款抬起头来,盈盈秋水里潋滟着楚楚可怜之态,“既然薛宗主已经收留了那么多落难的江湖人士,多温听一个,又有何妨?”
这波美色攻击杀伤力太强,薛朝呼吸一窒,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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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浩气盟总管阙德亲自来望月楼,在王妈妈快断气的嚎哭声里,将宁枳和云端接走了。
路上,云端憋不住问,“我不明白了小姐,你既然不打算嫁给薛宗主,为什么又要住进浩气盟里?望月楼对女儿家名声不好,那无名无分住在浩气盟,名声就好了么?”
云端总觉得落水醒来后小姐变得神神秘秘的,以往小姐做的事她虽然不能全看明白,可不明白的地方小姐都会解释给她听。
而如今小姐做的事情里,十件里有八件她看不懂,小姐也不解释了。
这让云端很有挫败感。
“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也必然会被人诟病,只是我…”宁枳解释了一半,又在云端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住了口。
她其实没有向别人解释自己所作为的习惯,也极少有人事无巨细这般询问她。而很多决断即便她向云端解释,她也只能露出困过不解的目光来。
这让宁枳很无奈,亦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
搬进浩气盟去固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当下这种情境下,她也做不出更好的决断来。
她若是想回到京城去,势必需要旁人从旁协助。而观之她身边的人,除了薛朝和他的浩气盟,也无人可供她利用。
而那晚与薛朝的聊天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来他是个胸怀坦荡顶天立地的男子,这般男子必然不会做出叫人为难的事情,总比呆在歌舞坊里讨好男人来得强。
那是她的骄傲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宁枳觉得,就算之后她的作为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只要她不愿意说,那薛朝也不会多问。
“小姐?”云端见宁枳话说一半又忽然陷入沉思,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宁枳回过身来,注意到云端困惑中带着关切的目光,笑了笑,“没事,就是乍然换了个环境,有些不适应而已。”
云端只当宁枳是感怀即将要面对浩气盟有些忐忑,立刻把自己刚刚的困惑抛诸脑后,转而宽慰起宁枳来,“小姐莫要想那么多,薛宗主一看就是好人。既然他同意了让我们住过去,自然不会让人欺负了我们。”
宁枳含笑听着云端的宽慰,心却真的静了下来。
车架速度由缓慢逐渐停止时,云端的话刚好停住了。她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才转过身来扶宁枳。
浩气盟地处扬州城北,占地宽广,幅员辽阔。宁枳视线在牌匾上大气磅礴的浩气盟三个字上停留了几秒,很快被小厮忙碌张贴着的红纸和灯笼吸引了目光。
“红纸?”她好奇地询问云端。
云端一拍脑门,哎哟出声,“这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小姐你没注意,我也忘了,今儿个是除夕啊!咱们可真会挑日子,赶在除夕夜搬了家。”
宁枳本意是想问问云端贴红纸是做个用途,可云端这般见怪不怪的模样,倒叫她问不出口了。
想必是这扬州城里默认的一项风俗吧!
两人在门口也只停留了一瞬,就跟着阙德继续往里走。
阙德一路走一路给宁枳解释浩气盟的构造,极尽总管之责。宁枳一路听一路点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
走了多时,直到进了最后一进院落的某个院子,阙德才停下脚步。
“咱们浩气盟多是男子,从未曾有过女眷,因而住的都较为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阙德贴心解释着,“外院也有几处院子空着,但住的都是些江湖上的莽夫,姑娘不适宜与他们住在一起。内院是宗主和长老们的居所,相对而言没那么杂乱,姑娘住的也安心些。”
宁枳赶紧行礼道谢,“阙管家哪里的话,我主仆二人幸得宗主不弃接入府中居住,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阙德呵呵笑,“姑娘客气了。这处院落一直闲置着,无人居住,所幸风景还好,前几日我已经安排家丁打扫过了。只是这院名,宗主的意思是,既然是姑娘居住,还是劳烦姑娘自己取个名儿。”
宁枳看着院落空置的牌匾,出了会神。
无怪乎之前的温听会答应薛朝的求娶,倘若她只是个普通的乡野姑娘,未曾魂穿,也没有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也会对这般体贴的男子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