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无能为力,大概就是眼睁睁看着家人死亡,却连报仇都做不到。
所以后来听闻那伙强盗被浩气盟剿灭了,她才那么开心。
所以听闻浩气盟薛宗主有意求娶她,她才会想也不想地答应。
温听想,嫁谁都无所谓,与其等到年老色衰沦为某个□□熏心的土财主的禁脔,倒不如在最好的年岁里,做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的妾室。
起码可以报了他为温家报仇雪恨的恩情。
起码他会保护她不受人欺负,就算没有感情。
起码…
温听抱着臂的手紧了紧,起码不下去了。
“常代,”温听低声唤常代,“你有想过,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么?”
常代恍了下神,借着给温听整理薄毯的功夫,快速收起眼中的情绪,浅笑道,“公主说笑了,奴婢入了宫,就是天家的人,以后自然是陪着公主出嫁的。”
这个答案温听不满意,所以继续追问,“那如果有机会自己选择的话,你希望未来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常代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而后继续弯出温浅笑意来,“奴婢没喜欢过人,真的不知道。”
“也是,我自己都不明白的问题,何必来苛责你明白?”温听望向窗外,远方绽开的烟火照映下,有晶莹一缕缕飘落。
她瞪大了眼,“又下雪了诶。”
常代跟着看过去,“是啊,最近冷的厉害,下雪也是正常的。”
温听定定看了一会,突然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下了软蹋。
常代一惊,“公主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行的。”
“下雪了,梅园的景致最是好看,我想去看看。”
常代迟疑,“可是…”
“无妨,穿厚点就行了,不冷。而且此刻宫宴还未结束,正是寂静的时候。”
常代见温听去意已决,也不再劝,只得翻出最厚实的斗篷,给温听穿上。
温听视线在纯白色的斗篷上停了一下,到底是没说什么。
她其实也没有多喜欢艳色,只是觉得女子这一生本就平淡,再不给自己的生活里添加点色彩,她简直要窒息了。
梅园靠近外宫,隆冬时节,梅花开的正美。常代提着宫灯走在前面,温听揣着暖手炉,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她其实挺想丢掉暖手炉感受下雪的气息的,但估计她这么做了,常代真的要窒息了。温听盯着常代小心翼翼的背影,眼中浸了暖。
她想起那年她们刚变得无家可归之时,云端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身后,用彼时稚嫩的双肩担负起两个人的生活。
她那时候浑浑噩噩,脑子里空空落落,如果不是云端在身边支撑着她鼓励着她,她恐怕早就轻生了。结果她好不容易有了神识,云端却操劳过度,病倒了。
王妈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温听后来想,王妈妈所为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那个时候的她和云端,也没有了更好的去处。
温听忽然出声叫住常代,“常代,我们去前面亭子里歇一下,就回去吧。”
常代回过身来,“公主赏完梅花了?”
温听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屋子里呆的闷了,想出来透透气罢了。这梅花晚上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却也不值得冒着风雪看。”
她看着常代露在外面拎着宫灯的手,“是我太任性了,让你平白出来与我挨冻。”
常代一怔,倒是没想到温听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打小入宫,后辗转被调到了宁枳身边伺候宁枳,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八年。宁枳虽不曾苛责过下人,却也从不曾这般关心过下人。
常代愈发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近了凉亭,温听正欲走进去,长椅上缓缓坐起个人影来。
她受了惊,下意识询问,“何人?”
她舔了下唇,很是紧张,指甲掐入手心的疼痛都被忽略了。
常代警惕地挡在温听身前。
黑影动作停了一下,而后继续刚才的动作,坐直了身子。
那姿态温听觉得异常眼熟。
“静安?”黑影突然出声唤她,声音慵懒沙哑,带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味道。
温听心跳一乱,失了神。
是靳渊。
作者有话要说:
靳相:媳妇是自己的,尤其媳妇还是个声控加颜控,该勾引的时候就得主动勾引
第6章 温听(3)
好在失神也只是持续了几秒,温听很快回过神来。
常代早已经俯下身去行礼了。
“靳相怎会在此?”温听站在原地没有过去,谨慎地问。
别说是公主私会大臣,就是寻常闺阁女子夜会外男,都是不小的罪名。
温听不知道以前的静安长公主跟这位靳相关系如何,但她想,一个在后宫里循规蹈矩长大的公主,应该不会跟朝臣有什么太深的牵连才对。
即便这个朝臣与她有婚约在身。
即便这个朝臣还长得很好看。
温听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知道花痴算不算病,如果算的话,她大抵是没救了。
这边温听内心戏十足地感怀着靳渊的美貌,那边靳渊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十分随意地靠在了廊柱上。
他本就是随心所欲自在风流的性子,这般本该算作是失礼的举动,也被他做出了洒脱之感。
“刚刚在殿内饮多了酒,头疼的厉害,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曾想竟走远了。”靳渊是何等玲珑心思,从温听诧异的语气里就猜出了她的迟疑,于是细心解释着。
梅园这一片很偏僻,没有点灯,温听看不清靳渊的动作,只依稀看到些模糊的影子,靳渊说完话,似乎是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那手指在黑暗中似乎也泛着莹白色泽。
“相请不如偶遇,公主过来坐一会?”
温听虽被他外貌所惑,但到底心存防备,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靳渊等了会没等到温听的动静,哂然一笑,“这里地处僻静,通常不会有人过来的,我真的是出来醒酒,不自觉走远了。你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掉头离去。”
说到后面,声音低缓下去,带着一丝丝落寞的味道。
温听心一软,踌躇片刻,还是磨蹭着走进亭内。
就说几句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应该也暴露不了什么吧?
亭外大雪落的愈发的急,梅花枝头上压了厚厚一层的雪花。常代点燃亭子周围的灯后就退至一旁,静静地站着。
温听在与靳渊相距一臂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余光瞟了瞟靳渊。
她总觉得今日的靳渊与那日看见的靳渊不太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靳渊还是如她刚进来亭子时那边,背靠着廊柱,懒洋洋地揉着眉心。他耷拉着眼睛,似乎有些疲倦,又似乎有点脆弱。
脆弱?温听被自己用的这个词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
她不是个妄自给人下评定的人,何况靳渊手握滔天权势,连小皇帝都惧怕他几分。这样一个男人,怎会有脆弱这种情绪?
“身子可好些了?”
温听谨慎回他,“好多了,多谢靳相关心。”
靳渊闷声笑,“你我关系本就比旁人亲密些,此处又没有外人在,何必说这些生分的话?”他举目四望,又殷切叮嘱,“只是这天气愈发冷了,你身子又不好,还是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尤其是晚间。”
温听琢磨了下“亲密”这个词的重量,闹不明白这静安公主跟靳渊的关系到底是亲密还是生疏,不敢随意搭腔,只得继续装聋作哑。
好在靳渊也并非真的要她回应什么,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偶尔说上几句话,气氛倒也还算和谐。
远处天幕绽开新一轮的朵朵烟火,伴随而来的还有子时敲响的钟声。温听和靳渊同时寻声望去,温听视线所及处,是靳渊被烟火照亮的,愈发的温润出彩,美色惑人的,半张侧脸。
温听看着看着就痴了。
“宁儿。”靳渊又一次出声唤她。
“在的在的。”温听忙不迭应着,像小时候在学堂上偷偷看话本时被先生叫了名字,心虚不已,就尽力挺直腰背,不让自己的心虚外泄。
所以压根没有去思考刚刚靳渊唤她的是什么。
左不过还是宁枳的封号,“静安”二字吧。
靳渊眼中精光一闪,很快又收敛起来。他只是有所怀疑,所以刚刚随意换个称呼试探下,没想到温听就露了马脚。
他看着温听强做镇定的模样,漾出一丝轻笑,如皎皎明月,徐徐清风,“没事,就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
温听松了口气,不自觉地软下身子,顺着他的话回应,“新年快乐。”
却恍惚间想着,她居然有朝一日,会跟一个陌生人一起守了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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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听和常代回到凤栖阁时,已过三更。她困倦到不行,整个人精神恍惚,似乎随时都能昏睡过去。
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也不见灯光。常代刚想发作这些小宫女愈发不懂事,却忽然想起今日除夕温听给大家放了假,只得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