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点了点头,“也好,需要多少银两,直接从账房领就行了,不必通报于我。”
冬长老继续说道:“至于到时候比武的场地问题,我与老春老夏老秋提前商量了下,不如就设在我浩气盟的比武场,那边地方宽广也正好让江湖上其他门派,也瞻仰下我浩气盟的风采。”
这话说得很是狂妄,薛朝神色却很平淡,丝毫没有不满或是骄傲的情绪。
他只是仍旧点了点头,“既如此,此次武林大会,就烦请四位长老多多费心了。”
“宗主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四长退下后,阙总管又过来汇报了一些府中事务。而后薛朝不太放心,又让盛成周去账房传达了下他的意思,方才闲了下来。
他坐的太久,日头已渐渐西沉。薛朝揉着肩膀站起身,这才突然想起,他们在外头议事这么久,宁枳在内间该等急了。
他快步走到内间门口,推开了门。
宁枳坐在内间的书桌前,正认真地誊写着什么。许是因为日头西落,内间光线渐暗,她头垂的极低,但神色十分认真,拿着笔的手也仍旧很稳。
“怎么不点灯?”薛朝取出火折子,将书桌旁的油灯点亮了。
光线突然变亮,宁枳稍有不适地皱了皱眉。她这才反应过来,举目四望,发现不知不觉间已天色将晚。
“看的有些沉迷,没太注意时辰。”
“在看什么?”薛朝走到宁枳的身后,弯下腰去看她手中的书简。
“在你书房找到的,便随便看看。”
薛朝只看了眼,便惊讶地看向宁枳,“你怎会看这个?”
那是去年百晓生编纂的《江湖风云录》,他觉得好玩便买了一本,但随便翻了翻觉得华而不实,便丢在了书房一角。
不曾想竟被宁枳翻了出来。
“随便看看。”她稍稍抿了唇。
嘴上说着随便看看,但是许多看不懂的地方她都做了标识,尤其是与浩气盟相关的地方,注脚比其他地方更是密实一些。
很明显并不是随便看看,而是在用心了解着关于浩气盟的一切。
薛朝心里暖融融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发泄心中的欢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下身去,在宁枳脸颊偷香一口。
宁枳被他亲的歪了下身子,又默默坐直了。她想了想,伸出手去想擦一下被薛朝亲到的地方。
然而手还没碰到脸颊,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不许擦,擦了我便继续亲。”他耍着无赖,宁枳便回眸瞪了他一眼。
“我很欢喜。”薛朝握着宁枳的手,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情。
宁枳稍一迟疑,便不再想着去擦拭脸颊了。她任由薛朝握着她的手,只垂着眼眸,低低地嗯了声。
这世间最大欢喜,莫过于,你因为我做的小事而觉得欢喜。
而我亦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被这章的甜度齁住了!
第36章 宁枳(20)
武林大会是场盛宴, 这盛大不止是对浩气盟而言,连官府都十分重视。
谢祥不知用了法子,不仅讨得裴沛的欢心, 连裴知府都很看重他。裴知府政务繁忙, 谢祥便成了他的代言人, 负责与浩气盟的接洽并提供助力。
但是宁枳冷眼旁观, 却觉得比起官府代言人,谢祥更像个洋洋自得的监督。
他的洋洋自得其实并不浮于表面, 但宁枳是何种人精?最擅长的便是探查人心。
她也曾想过是否要与谢祥撕破脸皮,拆穿他的真面目。可一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实是为谢祥所为,二来若是无故跟谢祥撕破脸皮,恐怕会伤了云端的心。
这是宁枳不愿做也不愿看到的。
宁枳略有些烦心。
谢祥作为官府代言人, 进出浩气盟便成了公务, 无论去往何处,莫说是家丁, 就连阙总管, 也不好随意多嘴。
薛朝倒是可以限制谢祥的行为, 只是他到底是有分寸的,虽然不断试探着薛朝的底线,却又在薛朝能容忍的范围里活动, 不僭越。
薛朝便也只能忍下这股恶气。
只不过忙里抽闲与宁枳独处时,便免不了多做抱怨。
“你那个表哥太烦人了。”
“对于此事,我亦深有同感。”宁枳方才煮了新茶, 给自己倒上一盏, 又给薛朝添了一杯桃花酿, “知道你不爱饮茶,我便不勉强了。”
薛朝一口饮尽杯中物, 感叹,“好酒!”
宁枳又给他添了一杯,“只是白白糟蹋了这般甘甜的泉水,不做烹茶用,反倒是给你凉了酒。”
竹楼建的不大,薛朝便又命人在外面搭建了一座凉亭,就在山泉旁边,并从不惹人注目的方向引了泉水过来亭子里,将纪元未曾享受到的曲水流觞山泉烹茶的文人风骨,让宁枳享受了个遍。
宁枳对于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如何上心,但是被人惦记的感觉实在很好。
“那可怎么办?”薛朝假意懊恼地敲了敲脑袋,“不然我将四长老叫过来看看这亭子,气气他们,好让你解解气?”
薛朝虽不介意引用山泉,但四长老却极是重视。此处平常除了他极少有人来,所以虽然薛朝命人引了山泉,四长老却并不知晓此事。
宁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她虽然不在意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给四长老添添堵,但四长老自己发现添了堵是一回事,让她主动把此事捅到四长老面前让他们添堵,又是另一回事了。
薛朝被宁枳表情逗笑了,他笑过一阵,便又神情严肃地扯回了之前的话题,“谢祥近日总在内院走动,但又并非特别放肆。我觉得试探我的底线只是一方面,他应该还有别的计较。”
宁枳亦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不过我府中并无见不得人的地方,倒是并不担心。而且最近盟里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本就人员杂乱,也许是我多想了。”
“对于不可轻信之人,多一分心眼并非是坏事。”
薛朝听见宁枳的话,感兴趣地扬了扬眉,“说到此,我倒是有些好奇。那日我去望月楼向你道歉,你怎会提出要我带你走?这着实不是你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情啊!”
此事若是放到几个月前薛朝来问,宁枳必是要掂量下他话中深意,好好琢磨下如何答复方才妥当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宁枳闻言,也不过轻轻哼了一声。
“那时只想着虎口脱险,哪知又落入了狼窝。”
这虎口与狼窝代指为何,一目了然。
薛朝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那便没办法了。既落入了狼窝,只能好好在狼身边待着,留到以后下一窝小狼崽了。”
这人逮着机会便总想着占她便宜,宁枳低头细致地烹着茶,权当并未听见他的话语。
薛朝并不介意,只是与宁枳相对静坐,亦觉气氛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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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过后,武林更大豪杰逐渐到了扬州,城里终日热热闹闹的。云端去城里看过几次热闹,回来便乐呵呵地讲与宁枳听。
又过了半月,武林大会正式离开了序幕。
“表妹原来在这里,叫我一通好找。”
前院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宁枳一人独坐于竹楼前的凉亭里看书,冷不丁身后冒出了个声音来。
谢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凉亭里,离宁枳不过半身之距,半弯着腰,笑吟吟地看着她。
“表哥怎会在这?”宁枳不露声色退开了些,神色间不由得多了些戒备。
今日是武林大会的第一日,前院正是热闹的时候,连云端都耐不住去凑热闹了。而谢祥既为官方代言人,宁枳听说今日就连裴知府都来了浩气盟,他更是应该在前院驻守,防止有人寻事才对。
宁枳本也是要去观摩的,只不过薛朝说第一日多半是些小门派的弟子或是江湖新秀想挣些名头,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场面罢了。
而他须得在场坐镇,放宁枳一人也只能看个热闹,因而哄她继续留在后院,等过几日有趣了再前去观摩。
宁枳本就不是爱凑热闹之人,而江湖之于宁枳,又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她虽然因为薛朝的缘故努力想了解这个世界想融入这个世界,却仍旧只是个刚接触到这个世界边缘的新手,远不到感兴趣的地步。
薛朝一劝,她便安心留在了竹楼前的凉亭里看书。
只是这边地处偏僻,就是内院里的家丁都极少往这边来。谢祥作为外人,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怎么都透着不正常。
既然不寻常,那谢祥恐就是有所图了。只是此处并没有什么可被人图谋的东西,那谢祥所图的,怕是只有她了。
心念急转间这些想法便在脑海里转了个遍,宁枳神色变得愈发戒备。
谢祥却像是没有看见宁枳神色中的戒备一般,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宁枳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挪。
“你还记得么?年幼之时,你最喜欢黏着我了。”谢祥靠在亭子两边立着的围栏上,忽而跟宁枳忆起往昔来。
他退去了往日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润模样,倒是比往日瞧着要顺眼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