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望月楼本身只是个小作坊,全是那年她偶然捡回了温听,靠着温听才让望月楼有了今日的规模。
温听本出生商贾之家,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流落至望月楼。
自小被娇宠大的小姐嘛,自然心性高架子大。
但因着温听姿容才情,在扬州城里,也是声名远播。
加上温听并不是被她买来的姑娘,身契攥在自己手中。
跟望月楼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与其说是望月楼的姑娘,倒不如说是半个老板来的更合适些。
此番本就已经得罪了浩气盟,再把温听得罪了,她抬脚就走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通了厉害关系,王妈妈瞬间变了副嘴脸,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挤开云端。
她凑到宁枳身边,舔着脸笑道:“姑娘可别生气,我也是一时着急想岔了,才会乱说话。这浩气盟好是好,但是别人家大业大的,嫁过去又是做小,以后但凡有了主家,还是受气的份儿。”
王妈妈见宁枳没有反应,又往前凑了凑,“倒不如留在望月楼,反倒自在。只不过,这浩气盟吧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姑娘还得好生安抚下薛宗主才是。”
宁枳没有看王妈妈,手指轻扣桌面,冷静分析着。
刚刚两人对话的时候,她虽未插话,但是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很快就抓住了几个重点。
一来,此地是为扬州望月楼,是座歌舞坊,该身名叫温听,算是望月楼的当家花旦。
虽然这身份让她不悦地拧了眉,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二来,该身原是许了人家,是为妾,又不知为何反悔投了湖。
宁枳虽说对为妾一事不以为意,但原身这出尔反尔的性格,也让她大为反感。
三来,这许的人家还是个家大业大的主儿,如今这主儿不忿丢了面子,上门找茬来了。
想通这其中关节,宁枳很快做出决断。
她并不搭理谄媚讨好的王妈妈,吩咐云端道:“云端,过来给我梳洗下,我们出去会客。”
云端一愣,“见谁?”
宁枳垂着眼睫,淡然一笑,“不是说浩气盟的人已至楼前?自然是去见见他。”
浩气盟,薛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篇文有几个地方需要特别说明下:一是转场问题。因为是双女主,而且两条线是不相通的,势必是要转来转去的。经过各方面考量,最后决定是三章一转场,具体是谁的场会在标题里写明的。
二是名字称呼很混乱的问题。首先两人换了灵魂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所以称呼还是之前的称呼,再者关系亲疏称呼也不一样,所以会出现特别混乱的地方,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大概?)
三就是,首次评论有红包包~
第2章 宁枳(2)
戌时,是惊鹊街一天里最喧闹的时候。
薛朝在望月楼楼前下马,吩咐盟里兄弟各自散开自行玩乐后,只带着护卫盛成周,缓步进了大堂。
王妈妈一脸喜色地迎了上来,“薛宗主来了?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可把我们楼里姑娘想坏了。”
薛朝轻笑一声,“哦?不知是哪位姑娘在想我?”
王妈妈不防薛朝有此一问,怔了一下,很快就掩饰过去,娇笑着攀着薛朝的肩。
“宗主您这话问的,倒叫妈妈我难做人了。我这要是说嫣红姑娘在想你,那柳绿姑娘肯定不饶我。我要是说柳绿姑娘想你了,那丹凤姑娘,不就该伤心了?”
薛朝神色不动,又是一声笑,“那恐怕今日,我薛朝确实要难为下王妈妈,让你难做人了。”
他话锋忽然一转,“不知温听姑娘,想在下了么?”
王妈妈又是一阵尴尬,一面暗自腹诽今天的薛宗主真是咄咄逼人,一面挂着假笑敷衍他,“那个,我们温听姑娘,自然是想宗主您的。只不过她这两天病着,不方便见客,宗主您见谅啊!”
说着扭过身去,对着楼梯口的小丫鬟唤道:“杏儿来,带薛宗主去丹凤姑娘房里,叫丹凤姑娘好好伺候着。”
杏儿快步走过来,对着薛朝福了福身。
薛朝也无所谓,时辰还早,今天总归是要见到人的,左不过早晚罢了,去丹凤房里听听曲儿,也无不可。
王妈妈打发了薛朝,暂时松了口气,又紧赶慢赶去了后院,奔着温听的小楼而去。
温听不比楼里的其他姑娘,都在前院自己的房间里接客。
她在后院有单独的小楼,二楼是她起居室,平日里除了云端,就是王妈妈,也不能随意进出的。
一楼地方宽敞,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是她待客的地方。
除此之外,每日接待几个客人,接待哪几个客人,都是由温听自己做的主,旁人就是多句嘴,也都是不行的。
可说到底,男人就是犯贱,温听越是如同那不可采摘的高岭之花,越是多的男人对她趋之若鹜。
所以就吸引了这浩气盟薛宗主的注目。
说到薛朝,其实王妈妈也不是不奇怪的。
以往想要求娶温听的人差点踏破了望月楼的大门,无论家世身家,还是名利地位,比薛朝好太多的人也不是没有。
而且说到底,像她们这种混迹风月场所的,虽然身子还是清白的,但出身摆在这里,若是想嫁进好人家做当家主人,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既然都是做小,王妈妈就不明白了,搁着那些世家公子宗亲大人们不要,偏偏选了个江湖帮派的人,是图什么?
关键还刚答应了亲事就投了湖。
王妈妈心里虽然腹诽,但是万万是不敢问出口的。她吭哧吭哧爬上二楼走到温听房前,犹豫了下,还是没直接进去,只是抬手敲了敲门。
“姑娘,你收拾好了么?薛宗主人到了,我把他安排进丹凤房里听曲儿去了。”
房内静默了一会,门吱呀开启。云端站在门后,还记着刚刚的事情,并没有给王妈妈好脸色,“小姐让妈妈你进来说话。”
“哎,好嘞!”王妈妈并不在意云端的态度,乐呵呵地进到房里来。
宁枳此刻已经收拾完毕,正站在妆奁前面。天寒地冻的,她只穿了一套素白的纱衣,衬得那张本就讨喜的脸庞,越发/缥缈起来。
像极了无意间落下凡尘的仙子。
王妈妈不禁看呆了。
她素来知道温听长得好,但以往,温听总喜欢穿颜色艳丽的衣服,视觉冲击太强烈,反倒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的长相。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望月楼的温听姑娘天人之资,可具体长什么样,又着实想不起来。
而今,她褪去艳丽服饰,只着最素简的衣物,倒让外貌的优势彻底显露出来。
“王妈妈觉得如何?”宁枳见王妈妈毫无反应,只是呆呆盯着她瞧,不禁出声询问道。
王妈妈这才回过神来,“啊,美,美极了,姑娘今晚这身装扮,莫说是薛宗主一个大男人,就是妈妈我,都挪不开眼啊。”
宁枳莲步轻移,“既如此,就劳驾妈妈再跑一趟,将薛宗主请过来,与我见上一见。”
打发了王妈妈,云端给宁枳披上狐裘,一边往下走一边还止不住抱怨,“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冷的天,你本来就病着,还穿着这么薄的衣服,这要是再冻出个好歹来,我可不管你。”
相处这般时辰,宁枳早就看出来这丫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对她这个身子的原主也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既占了人家小姐的躯壳,自然该为了两个人的以后多做谋划。
而这些谋划,也没必要瞒着云端。
宁枳哈出一口白雾,“你我在这望月楼,待了有多久了?”
云端不明所以,“快三年了。”
宁枳继续问,“那我如今,多大了?”
云端,“小姐过了年,就十六了。”
“是啊,十六了。”
宁枳看了眼黑沉沉的夜幕,“望月楼总归是烟花之地,不宜久待。你我在这里多待一日,这名声就多差一分。倒不如早做打算,快些离开这里。”
云端恍然,“那小姐你还是决定要嫁给薛宗主了?”
宁枳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难道我就不能有别的选择?”
云端有些懵,“不留在望月楼,也不嫁进浩气盟么?那小姐你要去哪里?”
宁枳有一瞬间犹疑。
她历经三朝,什么样的局势都曾面对过,素来是最能依照当前局势,调整自我的人。
在最初被这怪力乱神的情况扰乱了思绪后,因着云端和王妈妈的搅和,她很快冷静下来,拿定主意,亦想好了之后要走的路。
她的幼弟还在宫中,虽然明面上是皇帝之身,但是内有太后李氏垂帘听政,外有宰辅靳渊把持朝政,处境最是艰难。
以前她在宫中,到底能帮扶宁桓一把,现今让他一个人身处狼窝,她不放心。
京城是必须要回去的,但扬州与京城相距甚远,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势必是凶险无比。
加之之前的温听才刚得罪了这扬州城里最大的江湖势力,不解决掉此事,浩气盟万一给她使些绊子,回京之路又会多添一道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