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先是一怔,随即坦然。
是啊她想去,毕竟谁知道错过这一次,什么时候还能再次去宫外转转呢?
“公主安心,你我有婚约在身,本相带你出去祈福,于礼也合。”
靳渊又是懒散一笑,“何况本相想带你出宫,谁又敢多说什么?”
这话着实狂妄,配着靳渊散漫的表情,温听本能地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其实她与靳渊也不过见过三次,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过。
无非就是权势滔天喜怒不定之类的评语。
可是她就是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而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他添堵。
所以她静下心来,柔顺应和,“那就多谢靳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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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出宫,温听先被带去的,是靳渊在宫外的府邸。
靳府很大,装修十分华丽奢靡,却也很空。比起靳府,他住在外宫的时日倒是更多些。
所以偌大一个靳府,竟都是由一个姓兰的姑娘在打理。
兰姑娘闺名思若,据说是靳渊的某个远房亲戚,因着无亲无故,被靳渊安排在府中,替他打理府中事务。
温听见到这位兰姑娘的第一眼,细细打量了番她与靳渊的互动。
两人交谈间很是熟稔,但并无一丝亲昵,想来那番话,并不作假。
靳渊说温听衣着太过华丽,走在大街上容易被别人注意,所以先带她来府中,换一身寻常的衣物。
温听不疑有他,顺从地跟着兰姑娘去换衣服。
她此番出宫,只带了常代一人出来。常代本是要跟着温听去伺候她换衣服,却被靳渊喊住了。
“常代茶泡的极好,本相许久未曾喝到,一时有些怀念。不如留她给本相泡茶,让思若伺候你更衣,也是一样的。”
喊住的是常代,话却是在对着温听说。
温听不爱茶,倒是不知常代茶泡的好。闻言也只是诧异了下,“既如此,那就劳烦兰姑娘了。”
兰思若福了福身子,“公主这般客气,倒是折煞思若了。”
兰思若带着温听下去了,常代却并没有如靳渊所说,为他泡茶。
她垂着首,站在靳渊左手边,听他差遣。
靳渊手指轻扣着桌面,有些心不在焉。
温听猜的不错,他今天心情确实不太好。或者应该说,每年的这一天,他的心情都算不得好。
因为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更准确地说,是纪家的忌日。
所以他才会选择今日回府,也是为了方便祭拜先祖。
“公子?”
常代等了一会,没等到靳渊问话。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再不询问,温听想必就要换好衣服出来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靳渊倏然回神。
“说吧,把你最近察觉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常代舒了口气,又不禁皱了眉。
“公主不太正常,想必那日梅园一会,公子您也有所察觉。”
靳渊“嗯”了声,“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年之前不久,公主突然变了个人。虽然她努力遮掩,但是奴婢伺候公主日久,一些小的生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而且奴婢总觉得,最近公主似乎对奴婢愈发信任,很多时候,都不太遮掩了。”
常代停顿了下,才接着说下去,“而往常的公主,并不信任奴婢。”
“哦?”靳渊一挑眉,“那不是好事,方便你探查她的秘密。”
“公子您别开这种玩笑了,公主真假未知,万一是太后那边做的手脚,奴婢但凡不小心暴露了,于公子百害而无一利。”
靳渊捻着手指思考,没有应声,常代也就安静地等着他的决断。
“不会是李蔓那边的手笔,因为公主是个冒牌货,对她并无任何好处。”
常代迟疑,“那…”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公子以为,这个假公主是何来历?”
“何来历?”靳渊低声笑,“看起来不甚聪明的模样,连掩饰都做的那么表面,兴许是公主自己搞出来的?”
常代抬眸看他。
“你先静观其变,切勿打草惊蛇,其他的交给我。”
靳渊既然如此说,常代自不会有异议,轻声应是。
谈话既止,靳渊刚想让常代去泡个茶,免得温听一会回来起疑,一抬头,看到常代表情很是纠结。
“还有何事直说,别学成礼那套,话说一半憋一半,也不嫌难受?”
当了半天背景墙的盛成礼瞪了瞪眼。
“公子说的是。”常代眉心又是一蹙,“今儿个早上,奴婢陪同公主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随口一提,说是要将您和公主的婚事延后几年,多留公主一阵。”
靳渊捻着手指的动作一顿,这次的笑容里,是切切实实的嘲讽。
第12章 温听(6)
京城地处天子脚下,繁华程度非扬州可比拟。
温听已经许久未曾好好逛过街,又是来到如此繁华的京城之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靳渊虽说兴致缺缺,但到底是他把人带出来的,该做的表面功夫一点也没少做。
除夕之夜,常代匆忙之中传信让他前去梅园一趟,他虽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但常代素来沉稳,既如此通知他,必然是有让他必去的理由。
他也几乎是一接触,就察觉了温听的异常。
可常代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温听的身边,他找不到机会询问究竟,更何况今日是纪家忌日,他亦想让常代来祭拜下父母。
所以虽说不合适,他还是略显强硬地,将温听和常代带出了宫。
好在温听不若宁枳那般敏锐聪慧,兴许对朝政亦不清晰,并未察觉反常,倒是让靳渊松了口气。
也因为如此,他倒是不介意陪小姑娘多玩耍一会。
“凤安寺香火极旺,解签许愿也极灵验,现在时辰尚早,不若我们去庙中烧香拜佛,静安你意下如何?”
温听正流连于糖果铺子,闻言一惊,手中的糖果重又落回了糖盒里。
她讷讷回头,“我以为你说的祈福,只是句玩笑话。”
她对鬼神向来敬畏,此刻对她来说,除了姻缘,好似也没别的可求。
可姻缘这事情,暂时又由不得她说了算。
那去求什么?难不成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温听脸色有些绿。
靳渊莞尔,“说出去的话,岂可不作数?本相既然说了是祈福,那自然是要去祈福的。”
温听又是一通纠结,而后妥协,“那行吧。”
靳渊笑意愈深。
其实祈福是假,将温听拖住今日在凤安寺住上一晚,方才是真。
凤安寺虽说在京城近郊,可这一去得花上两个时辰,加上祈福解签,少不得也要磨上一两个时辰,这京必然是来不及回了的。
留在凤安寺,常代才能有机会祭拜父母。
靳渊打的就是温听对宫内规矩不熟悉的主意。
虽说他此番作为不够君子,有些欺负小姑娘懵懂无知的意味。
但她既然敢替代宁枳留在宫中这虎狼之地,就该有被人利用乃至拆吞入腹的心理准备。
而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稍加利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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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安寺地处京郊,规模宏大,香火鼎盛,素来是京城高官贵族平民百姓烧香拜佛的首选之地。
常代以往跟着宁枳去过两回,那是宁枳为数不多出宫门的机会。
然而温听不知道,常代也没理由刻意提醒。
更何况温听此刻看起来有些闷闷的不开心,常代更不可能说些给她添堵的话。
“公主可是累了?”常代给温听倒了杯牛奶,关切地问。
马车是相府特制的,内里与相府风格近似,华丽奢靡,果蔬点心准备齐全,正对着车门的座位上铺着精美的软垫,温听就坐在上面。
马车已经颠簸了半个时辰,常代以为温听是坐的烦了累了。
“不累。”温听依旧闷闷的,突然移到窗户边,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靳渊骑在马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旁边。
马是好马,高大彪悍,与靳渊的气质本是相悖的,但是两样结合在一起,又似乎相得益彰。
他听见马车上的动静,寻声看过来,眉峰微抬,带着询问。
温听没说话,又默默地放下了帘子。
她本以为靳渊这种爱好享受的人,会跟她一起坐马车。
哪只靳渊为她安排好车架,就转身牵了匹马来。
温听又闷闷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是纠结,一方面觉得靳渊的做法没错,是该跟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一方面又很失落,总想跟他离的再近些。
车马在凤安寺门前停了下来,常代搀扶着温听从车辇上下来。
许是靳渊提前打过了招呼,也许是因着天色渐晚,凤安寺门可罗雀,很安静,并不若温听以为的人头攒动。
她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门口站着一个端庄持重的和尚,宝相庄严,很年轻,很俊秀,见到他们,迎了过来。
步伐很缓慢,速度却很快。
不过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