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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强推] (南川了了)


  浣竹垂着双手,立在她身侧,目光频频朝外看。
  姚蓁察觉到,并未多在意,抬手召来一名宫婢,唤至身前,低声问她:“我的姊妹兄弟,是如何薨逝的?”
  那宫婢嗫嚅一阵:“奴亦不大明晰,只知摄政王宴请诸位皇子、公主,迫于威势,他们不得不去;去了便再也没醒着回来……”
  姚蓁眼中赤红,浑身发颤,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恨道:“摄政王……”
  宫婢们皆不敢应声,殿中一时静谧的落针可闻。
  姚蓁忽的看向浣竹,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偏殿。
  这时她才发现,偏殿中燃着灯。
  思及往先,她已将偏殿中之人猜到,低声问她:“宋濯在偏殿?”
  浣竹道:“是。宋相公送来公主后,宫门已关,进出不便,又有许多政务还待处理,便留在偏殿了。”
  姚蓁抿抿唇,折身端起烛台,朝偏殿走去,口中叮嘱道:“我有些事情,同他商议,你们不必跟来。”
  宫婢们低声应是。
  姚蓁秉着烛,烛光将她的脸庞映得愈发苍白脆弱。
  她轻声朝偏殿迈步,绕过廊庑,缓步来到偏殿门前。
  殿中,有隐约交谈声传来。
  正在台阶上迈步的姚蓁,足底一顿,停住脚步,眼眸眨动一会儿,抬手将蜡烛熄灭。
  她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须臾,宋濯缓声应:
  “……她曾主动招惹我、取悦我,既已为我的所有物。她与旁人不同,与她同处,的确能令我有几分愉悦。我视她为玩物,即便她之心不在我处,此皆无妨我将她长留我身侧。”
  姚蓁大致明白他是在说她,呼吸一窒。
  殿中,暗卫觑着宋濯的脸色,看着他淡然的面庞,想到近日所得他往先做过之事,低声反问道:“数百里日夜兼程,当真未曾动心么?主公,切莫感情用事。”
  宋濯单手托着下颌,浓长睫羽低垂着,闻言,慵懒抬起眼,低嗤一声,眼中一片漠然:“你忘了么。
  “我几时有过感情。”
  暗卫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心底生寒,连忙垂下头。
  而殿门外,姚蓁倒退两步,心底一片冰凉。
  殿中静默一阵,交谈仍旧继续,暗卫说了一些军务,宋濯一一交代。
  姚蓁怔在门外,脑中掠过许多画面,画面定格在宋濯吻她时,她抚着他胸膛,触到满手强有力但平稳、一丝不曾乱的心跳那一幕。
  她心房蓦地一阵抽痛,执着烛台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暗卫的声音,隐约传过来:“押送朔方那边犯人的囚车,不日即将到达望京。宋太傅已派人前去迎接,新皇不日登基,我朝又有新皇登基便大赦天下之规,主公若想处死秦咏山,恐有些麻烦。”
  宋濯沉默一阵,面色仍旧是处惊不变的淡然,薄唇微启,声音有些格外的沉:“朝中局势动荡,新皇必须尽快登基。宋韫若欲护……”
  他抬眼看向殿门处,目若流矢,蓦地停住话头。
  ——他嗅到了一阵隐约的熟悉的、清甜的香气,自殿门处,缓缓萦绕过来。
  宋濯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
  他抬手斥退暗卫,放轻脚步,缓缓地、轻声朝殿门靠近。
  殿门外,姚蓁浑身颤抖不已,有些头晕目眩,烛台终究是从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咣当”一声闷响。
  烛台落地的瞬间,殿门亦被人打开。
  宋濯的目光,沉沉落下来,看向慌乱俯身捡烛台的她。
  他身上的冷冽气息传过来,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人身上,十分有质感,姚蓁弯着腰,一时僵住,不敢抬头。
  宋濯缓步上前,走下两阶台阶,俯身,拽着她的腕子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眼眸,却在抚到她光洁细腻的手腕时,变的微冷:
  “手链呢?”

呷醋(一更)
  姚蓁一声不吭, 别过脸,被他拽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推拒在他的胸膛之上, 手指微微蜷缩。
  宋濯捏在她腕骨上的力气加大了三分,捏的姚蓁有些痛。她蹙眉, 垂下的睫羽下,眸光闪烁一阵,假意呼痛, 柔声道:“更衣时怕弄损手链,便褪下放置桌案上了。”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宋濯漆黑眼眸, 顿了顿,眼中蓄泪:“适才来寻你时, 走得急,忘记戴上。——你捏的我有些痛, 先松开我, 好吗?”
  她眼波流转,哀哀婉婉, 宋濯沉沉盯她一阵, 缓缓松开手。
  姚蓁立即后退几步,撤离他臂长所及的范围内, 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裙摆,面色镇定,身躯却犹有些害怕地发颤。
  宋濯上前一步, 俯身捡起她掉落的烛台, 盯着她瞧一阵:“你在怕濯。”
  他微微偏头, 握着烛台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为何怕我?”
  他这般问她——
  姚蓁心底又凉了三分,缓缓掀起眼帘,与他昳丽的长眸对视。
  他生了一双极其好看的、深邃的眼,长而不窄,然而那墨玉般的眼眸里,却犹如琉璃一般,触之冰凉;又恍如寒渊墨兰,漱冰濯雪,美则美矣,然一片漠然,毫无一丝温度,更无一丝情绪波动。
  宋濯少时即名满望京,未曾为官时,便已常常入宫辅政,他的词赋,一经流出,文人学子争相传颂,令望京一时洛阳纸贵。
  世人皆道他渊清玉洁、怀珠韫玉,可他们又怎知,他心若寒冰。谢庭兰玉般的人物,生来就该长坐高台上,清冷矜贵,受人敬仰,他本就应当是冰冷而不带情感的,凡尘不曾入他眼,他又怎能入凡尘。
  她看着满肩粼粼灯光的他,对这样的他感到几分陌生,又有种一种直觉告诉她,说出那般话的,才是真正的宋濯,宋濯本来就是这般冷情的人。
  鼻尖有些发酸,她没由来的有些难过,又有些无力地气恼。缓和了一阵喉间凝涩感,低声反问:“为何怕你,你当真不知晓吗?”
  宋濯浓长睫羽轻轻眨动一下,缓缓地摇摇头。
  姚蓁目中含泪,唇角缓缓晕开一抹凄凄笑意。
  她小步走上前,仰起头颅,眼底映着昏黄宫灯光芒,与他波澜不惊的眼眸定定对视一阵,双手捧着他的下颌,将他拉扯地俯下身。而后她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双眸紧紧盯着他深潭一般的眼眸,手掌心抚上他的胸膛。
  宋濯浓长睫羽蓦地扇动几下,拂过她脸颊。
  她松开唇,仍踮着脚尖,一手按在他心口上,另一手攀着他的肩背,两人挨得几近,鼻息相闻。
  她红唇翕动:“我同你交吻,未曾令你的心跳快上一分,你没有常人所具有的情感,我为何不怕——”
  话未说完,她忽然感觉到不对,眸光倏地看向自己抚在他胸口的手上。
  掌心下,有一阵强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砰,一下快过一下,像一架小鼓,鼓面紧贴着她的肌肤。
  她怔怔看了一阵,半晌,好似被烫到一般,倏地收回手,后撤一步。
  眼中含着的泪水被这一变故生生逼退,姚蓁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一抬眼看见宋濯的目光亦停在她的指尖上。
  宋濯目光幽深,朝她迈进一步:“公主,你要说什么?”
  姚蓁面色古怪,气息有些乱,顿了顿,强作冷声道:“你也知道,本宫乃是公主。”
  宋濯神色淡然,便听她继续道:“——你视本宫为玩物,妄图将本宫禁于你身侧,为何不怕你?”
  他先前便猜想到她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因而对她口中说出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淡然看着她,捧着烛台,长身玉立。
  姚蓁待还要说些什么,他目光忽然直直落入她眼中,那目光不再漠然,此时翻卷着一种晦暗的情绪,令她骤然失声。
  便听宋濯低低地缓声道:“公主又何尝不是将濯视作玩物。”
  姚蓁立即娇声反驳道:“我没有。”
  宋濯睨着她,没有理会她所言,目光微寒,低缓的语气渐渐有些森然:“你倾慕秦颂、心悦秦颂,却偏要来对濯投怀送抱,假意取悦我,然而你的真心尽在他处,又几曾对我动心?——姚蓁,你的眼神,我看的分明。”
  姚蓁脑中反复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一股怒气,气得眼尾泛红,浑身发颤,鼻息急促,胸膛急剧起伏。
  她头脑发蒙,哑声一阵,只想立刻反驳他、令他失声,于是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平常娇柔的声音,此时破天荒地有些咄咄逼人:“是,我的确心悦秦咏山。你明明知道我心意,却偏要来强迫我同你交吻、苟/.合与你,如今你又这般反应……”
  她倏地噤声,怒极而急跳的心房缓缓平复,狐疑地盯着他。
  宋濯捧着烛台的那只手,满是暴起的青筋。他薄唇微抿,冷肃的面庞上,神情出现了一道不易察觉到的裂痕。听见她的花,他长眸微眯,眼尾挑起,眼中隐约透出些隐约的、微妙的情绪来,身周的气息也隐隐有所改变。
  然而姚蓁盯他一阵,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心房忽而砰砰急跳两下,脑中掠过许多念头,迟迟未能拨云见日。半晌,抱着混乱的、说不明晰的情绪,又或许是在存心气他,她迟疑着缓声道:“宋濯,你莫不是……在拈酸吃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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