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份儿莫名的心虚,他这么能说会道一人,一路上也是抿唇不敢多言。
认真想了想后,为了抵消内心不安,他决定将话题尽量往太子哥哥那边带一带。
于是,他主动开始搭话,道:“施姑娘,你简直是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哦,不是,真人更好看,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刚刚被欺负着哭过似的。”
“……”这是,在夸她?
施霓有些无言,不过,她是知道五皇子说的那幅画的。
当时,西凉着急准备礼单,于是匆忙找来匠人为她画了一幅肖像,可因时间太紧,画匠赶工而成,最后成品的姿态神韵,其实只能现出她的七八分。
若是细心或者与她熟识之人,应是能一眼可辨的,可见,五皇子气势并未将那画像细看过。
施霓礼貌笑笑,开口故意问道:“五皇子是何时见的那画?”
萧承凛没什么心眼,什么话一套便出,“最开始是在宫宴上,大家乘兴一起看的,后来又看……应该是在太子哥哥的书房里。”
闻言,施霓怔愣了下,当即实在困惑:“太子殿下?”
“是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五皇子却突然顿住脚步,她跟在其后被挡住去路,又因在认真思索他方才那话,于是一个没注意,竟不小心脑袋撞在了他背上。
实实的一撞,痛得她当即轻呼了一声,暗恼萧承凛干嘛突然停下。
萧承凛察觉后,也立刻转过身来低头帮她察看,嘴里同时不满地冲外嘟囔着:“序淮,你没事杵在那干嘛!看没看见,都把美人吓到了!”
序……淮?
闻言,施霓哪里还顾得上额头的疼痛,当即慌忙抬头去看,果然映眼就看到不远处,正站着一黑色萧然的孤戾身影。
他双臂环在胸前,微颔首,黑金利剑握紧在手里,周身而发的威凛气场,与之前无异。
见状,施霓不由愣住,于是目光只顾看他,全然忘记此刻五皇子正动作亲昵地查看她的伤情,甚至还伸手摸了她额上的发。
当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刚想出声言阻时,霍厌已经面色冷冽着,一步步向他们走近过来。
他目光始终发沉,盯了下萧承凛的手,而后凝眸,微讽地停在她脸上。
施霓和他亲密过那么多次,自是熟悉这眼神意味,她知道,他是分明生了气的。
作者有话说:
将军的超强占有欲VS霓霓的受欢迎程度
醋死了已经。
第27章
施霓被霍厌明显含戾的眸光慑住,当下心间莫名紧绷住一根弦,她下意识往后退去,想躲闪开五皇子愈发探近的手。
可不想五皇子却是个执拗的主,此刻全然未觉气氛微妙,坚持要确认她的额头伤情,遂又追紧了一步,身子凑近,关切着问道。
“怪我怪我,额上撞红这么大一片印痕,要不还是寻个太医过来给仔细瞧瞧吧。”
施霓佯作不经意地错了下身,将其避开。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双熟悉的翘头黑缎暗纹朝靴已映在她的余光里。
此刻,五皇子在左,而霍厌威然在右,一时身处两个高大男人之间,施霓连呼吸都不由含屏了些。
而霍厌周身气场又实在太强,甚至不用与之目光相视,只是彼此相挨近些,便能轻易感觉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冷凛之威。
施霓没敢抬头,于是垂着睫,自己伸手理好额间的发丝,同时小声回绝了五皇子的话,“不用麻烦殿下,待我回宫后自己涂些药膏应就无碍了。”
萧承凛却觉过意不去,人家姑娘是完好无损跟他出来的,结果眼下却是带伤回去,尤其,还是女孩子最在意的面上的伤。
这样别说皇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就是太子哥哥知道了,恐怕都要恼他不靠谱,可施霓已经如此婉拒,他也不好继续坚持。
最后,他只能尽量弥补着说:“你不用跟我这么见外,我是愿意帮你的。如今你初来乍到,在上京城自是也不认识什么人,我看不如这样,以后若是你遇见事了,都可来宣王府寻我帮忙,行不行?”
“不……不用了。”
原来五皇子就是宣王殿下……施霓心头当即另起一番难言,只想快些推脱。
出离军营之时,将军曾凶着语气跟她严辞强调过,宣王和太子,都不要轻易去作招惹。
可如今才进宫三日,便被他正面撞到自己与宣王并肩同行,当下,他会如何作想?大概是对她的‘攀附行径’更加厌恶鄙夷了吧。
思及此,施霓偷偷的觑了霍厌一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就在视线收回之时,却还是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他面冷着,目也寒,看了似能冻得叫人抖上一抖。
若非亲眼看过他深眸燃欲的动情模样,谁能想到堂堂大梁一品军侯,身上亦冰亦火,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差感。
人前肃目威然,倨傲不容近身。可人后,却是满欲到了极致,她至今难忘,他那时将她的胸衣解下,又用兜绳去绑,玩得究竟有多花……
莫名忆起这些下流事,施霓当下更受不得被他盯了,于是脸热着忙慌神避开,同时心跳的节律也一下变了。
而一旁的萧承凛,看着施霓一副生怯的模样,头也越垂越低,当即有所会意地看向霍厌,开口不满地提醒道。
“序淮,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一直沉着个脸,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有你在的地方,准有小姑娘被吓到,这不你一过来就把人家唬得不敢说话了,之前我们可是一路有说有笑,聊得正好呢。”
闻此言,施霓心头一跳,恼着五皇子为何这般多嘴。
而霍厌面无表情,情绪已自敛,语气更是平平:“倒是我扰了你们。”
萧承凛笑得轻松,只当熟稔打招呼,完全没听出霍厌是话里有话,含义深深。
他还应言说着:“哪有什么扰不扰的。不过你们俩一同进京,应该不必我再来做介绍吧,可怎么看着,你们彼此间这般生疏呢?”
这话也是提醒了施霓,就算与他相对再不自在,表面的问好还是要维系,不然便是失了礼节。
于是她忙屈膝,诚意冲他请礼,“施霓见过将军。方才头被撞得懵了懵,反应也慢了半拍,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她这话说的体面,可等了又等,直至膝盖都酸了,也不闻霍厌说声‘起’。
倒是五皇子率先看不过眼,直接越过霍厌扶她起身,嘴上怪着,“序淮,你何时也开始计较这些虚礼了,人才受了伤,也不知怜香惜玉些。”
萧承凛伸手帮扶时,其实只沾了施霓臂上一瞬,可霍厌落了目,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微眯着眸子,语气不善开口:“殿下才与她相识多久,便这般护着?不过我要提醒殿下,这份心思你要是想动,便要提起做好准备,上面还有圣上和太子殿下,要是真按规矩一路择选下来,这便宜恐怕你是占不到的。”
话音落下,萧承凛立刻恼羞成怒地蹙起眉,又忙心生顾虑地看向施霓,见其面露窘迫,难以自处,一时顿生怜意。
于是不满叱道:“序淮!你说什么呢?咱们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玩笑当然可以开,可当着人姑娘面,你这么说实在不妥当,也不尊重。”
霍厌睨着眼,反嗤:“实话听着讽耳,那它就不是实话了吗?”
“……你今天吃错呛药了吧。父皇不是单独召你,你还耽搁什么,你若不走,那我们就先走了,母后叫我带着人家到各宫苑去转转,眼下才一般不到,实在没空在这听你的冷言冷语。”
萧承凛是个热心肠,自然见不得有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委屈,尤其还是这样漂亮的姑娘。
说完,他不顾霍厌难看的脸色,带着施霓抬步便走。
而施霓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她不敢回头,背上那道如芒的目光,她不回头也能清晰感应。
待走远些,萧承凛才小声劝着她,宽慰道,“序淮那臭脾气,多少年了都没变过,不过你别太介意,他那不是针对你,是心病难医。”
闻言,施霓顿了下步,困惑问道:“心病?”
萧承凛点点头,而后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简述道:“其实是七年前,霍厌的父亲霍干大将军,在向北对延乌的一场战役里遭了西凉人的暗算,于是不幸命殒于漠北。而那一战,霍厌因为和老将军在战术方面有了分歧,起了口角,故而赌气没有参战,却不想,那次争吵竟成了父子间的最后一面。”
“这事一直压在霍厌心里,成了他的憾,也成了心魔。他甚至把老将军的死一度怪在他自己身上,当时,真的是消沉颓靡了好一阵,若不是将军夫人以命相逼,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呢。”
“所以,不管之后六国情形如何变化,邦交如何相联,他厌恶延乌、痛恨西凉之心从未变过。此恨,饶是后来他连拨延乌十六州,挫败西凉十万猛锐之师,都未得彻底消解分毫。对你,大概是殃及了池鱼。”
施霓站在原地,听完这些,心有只觉沉闷发堵。
霍厌对外实在表现得太过勇猛无敌,仿佛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弱点,她在他身边时,亦只觉得安心。